第一章

最近，我妈总说我健忘，交代了的事转眼就能忘了。所以很多时候我尽量去拍些照片，不谈技巧只是记录些瞬间，或者慢慢找回以前的习惯开始写写日记。可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会忘记一些事情，一部电影的细节，今天吃了多少东西，几点起的床，甚至昨晚有没有洗澡……

听说只有老人才会健忘。那天，老妈拿着手机过来跟我说这个字到底要怎么写，到底应该是“有”还是“又”。我没好气的说你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呗。老妈一下子就噎住了，不用回头看我也知道她的脸上更多的是失望。

很小的时候我喜欢跟老人玩，因为她们总会给我一些好吃的东西，允许我在她们家里胡乱的闹，总是会笑眯眯得摸我的头。

那时候，我有一个老姑奶。她的手好巧，会编织各种好看的灯笼，外面糊上纸贴上画。每年的元旦端午她都会做几个来送我。那时候没什么玩具，她给我的东西算是有趣的了。

距离我家两条街的地方是我的二奶奶，她是个很干净的人儿。她家不允许我乱闹，各式东西都放的井井有条。扫帚放在墙角，窗台房顶都会放上花，点心放在盘子里而不是塑料袋里，连空角处都会种上石榴树或者木棉花。

一个人年轻的时候过得再繁华都不及老了的时候活得优雅。

可是人长大总会有一些不好的东西在增强。

比如，嗅觉。

上学的时候我是看不得老人的，街头老人在拿着扫帚扫地都会让我心头一酸。大约19岁吧，我便闻到了心酸的味道。

那天，我跟老妈回家。路上碰到了老姑奶，她很热情非要拉着老妈去家里喝杯茶。老姑奶一直在打量我，也许这些年没怎么认真见过我，总说我长大了许多，胖了许多呢。

老妈在那里说些小时候的灯笼故事，说现在不编了，眼睛看不清咯。

老姑奶穿着很素淡，胳膊上的老年斑也是清晰的。家里的桌子上放着茶叶跟吃剩了一半的杏，地扫了一半，垃圾在中间尴尬的堆着。老妈谈的很有兴致，而我却总是想走的，最重要的是我闻到了一种味道，像是老去的味道。我靠着老妈坐，淡淡的老妈身上也有这种味道。

回去之后我站在老妈身旁总会想起这种老去的味道，他们不曾健忘，却有了开始枯萎的标志。我很讨厌这种味道。就像生命的倒计时一样，明目张胆得宣示着。

老妈很少讲起老去的悲哀，说的多的是我的不听话和对我的担忧。如果说老去的标志是眼角的皱纹，那有些牵强，我也有了眼角的皱纹。如果说老去的标志是心智的成熟以及慢慢的平和温润，我想经历风风雨雨总会磨平棱角。唯一老去的标志，最痛苦难以接受的标志便是老去的味道。

08年的时候一个老奶奶死去了，我还记得她被摧残的小脚，磨光的拐杖，大襟衣裳…可是却不知道她死去的样子。甚至她死后过了好久我才知道她死去了。

“来不及年轻，只有认真老去”一切还都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