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祖父,话家风

作者: 观书谈史鉴往知来 | 来源:发表于2021-07-17 16:46 被阅读0次

七年前正月十九的那个晚上,我扒着我家的大门,向祖父长眠的地方张望。外面漆黑一片,料峭的寒风,夹杂着细雨,不时打落在我的身上,也同样打落在爷爷的坟头,冷。“妈,”我问母亲,“下着雨,爷爷冷吗?”母亲默然。我的泪水无声的肆虐的流淌,我知道,从此,我慈祥的祖父和我被一抔黄土隔开了阴阳。

祖父名叫高俊海,以九十岁高龄离世,生前他常常用老共产党员来称呼自己、要求自己。回忆祖父,他淡泊名利,正直而有胆魄;他善良热情,慷慨又大方;他疼爱孩子,慈祥又可爱。

打我记事起,我就从不同的乡邻那里听到过关于祖父的传说。街头巷尾,每当有人不知我是谁,问这是谁家的孩子,旁边认识我的人,回答最多的不是我是我爸爸的女儿,而是这是高俊海的大孙女。然后我就会听到一片对爷爷的赞叹。听得最多的就是“要不是你爷爷,我们这里不知饿死多少人“。小时候的我听到这些,并不太懂,但心里油然而生的可能就是那个叫做“骄傲“的情绪。随着我慢慢长大,爷爷救人的故事慢慢变得清晰完整。

上世纪50年代末,浮夸风蔓延到我的家乡-----豫东的一个乡村。那时,祖父是村支书,他一贯耿直的性格不容许自己跟随这种风气,与自己的搭档在浮夸与实事求是之间出现了分歧。有一天,他从县里开会回来,看到乡邻们奄奄一息,路上已有饿殍。便顶住各方压力,决定开仓放粮,解救百姓。然而浮夸的年代,何曾有粮啊,谷物满仓只是自欺欺人的理想。无奈之下,祖父又把队里喂养牲畜的饲料也全都拿出来,给百姓们吃。总之,他想尽了各种办法换来乡邻们的生命,却把所有的压力与责任扛于自身,每每想到这,我就能强烈的感受到当年祖父“天塌了,我顶着”的那份豪情与担当!在当时他又何尝不知,自己坚持的实事求是,不仅仅是与搭档的分歧,更是与整个时代的博弈。他也因此在文革时被贴大字报和各种批斗,受到不公平的对待。好在公道自在人心,等拨乱反正时,爷爷又因工作的突出,被评为省级劳模。更难得的是,这样惊天动地的举动,他从不在子孙面前自夸,别说是我,就连我爸爸知道他的故事,也都是从别人口中得来。

以上是我从不同的人那里听说的关于爷爷的故事,除此之外,在我大概六岁时,亲眼看到他被一辆卡车撞倒,司机停车下来,路人都在指责那个司机,他躺在地上尚在呻吟,便示意大家不要指责那个司机,说自己没事,让司机走。他就是这样宽以待人,遇事情总是为对方着想,从不让别人吃亏。这样的性格在生活琐事中也能体现一二。

打小我和弟弟妹妹就跟着祖父到集市上买各种吃的玩的,他不仅对我们几个孙子孙女各种宠溺,而且在给我们买东西时,从没见过他给卖家讲过价钱,别人说多少就给多少,有时连找钱的零头也不要,从没见他与谁斤斤计较过,总是见他和和气气很热情的向这个问好,向那个招手。当我们稍微长大点,问他为什么总是这么大方,他总是告诉我们,星星点点的东西不用在乎,蝇头小利算不得什么。

我的祖父,他就是这样平凡淡泊,正直而有胆魄,对儿孙疼爱,对别人慷慨。他曾是那个时代的逆行者,令乡邻赞颂,自然令后代子孙敬佩与骄傲,在他老人家去世之后,我们孙辈联名做《祭祖父文》思之念之。

俗话说“以德遗后世者昌”,在祖父的影响下,我们这一个家庭,虽然普通,不是大富大贵,但四世同堂,和睦平安。

祖母孙氏94岁高龄,如今健在,儿孙承欢膝下,享受天伦之乐。在自家生活困难时,受人所托,照顾养女,视同己出。而今那个姑姑,定居在英国,是一名研究肿瘤的专家。每次回国,总要回来看望老娘。

父亲母亲重视子女教育,常常告诫我们“立身以立学为先”的真理,工作兢兢业业,退休之后,专职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祖母,十年如一日,细致入微,身体力行,以对祖母的担当为我们做了孝道的榜样,并闻名乡里。

我们孙辈大都从事教育及公务员工作,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中,勤奋踏实。其中弟弟弟媳,在海关从事警察及检验检疫工作,在今年的疫情中,冲在前线,看到他们发来被防护服防护镜及口罩完全遮挡,认真工作的照片,我们除了心疼,还有骄傲,因为,这是我家出现的为国家而逆行的新一代;曾孙辈年龄尚小,但都知做人诚实守信,知恩上进。

回忆我的祖父,在他的感召下,我家四代人的习惯、经历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形成我们自己的家风-----诚实善良、律己宽人、努力进取、敢于担当。“雪霜茂茂,蕾蕾于冬,君子之守,子孙之昌”。最后借《幽兰操》之语,告诫我辈及后人,抚今追古,莫忘先人,先人之德,倍当珍惜,珍惜之余,莫忘进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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