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啊,流光,到哪里去了?在泛黄的书页里,在干枯的书签里,在磨薄的丝巾衣物里。岁月的沙,总会在角角落落里寻见,让人怅然若失,曾经的青春呢?美好的爱情呢?梦想和激情呢?
不算漫长的人生,值得留恋的人,值得回忆的事,似乎很多,可是,真的有那么多牵挂吗?余生越来越短,背负的行囊越来越轻,回首一望,依然在岁月里熠熠闪光的,还有多少呢?
假如,还有那么一个人,那么一段时光,在夕阳的余光里,犹能让我们回首远望,又会是怎样的情景呢?
张爱玲的姑姑张茂渊,一直以独立女性的形象示人,淡泊宁静地处世,好像没有惊心动魄的过往。她的旧物件,又记载了怎样的记忆呢?张爱玲不止一次提过:“姑妈一直珍藏着一块淡红色的披肩,如珠如宝,外人是动不得的。”这件披肩,来自谁的手?在怎样的情景下,是谁,曾将它轻轻披在她的肩上?可是,怎样的感情会让人用一生的时间去等待呢?
“她手里卖掉过许多珠宝,只有一块淡红的帔霞,还留到现在……每隔些时,她总把它拿出来看看,这里比比,那里比比,总想把它派点用场,结果又还是收了起来,青绿丝线穿着的一块宝石,冻疮肿到一个程度就有那样的淡紫红的半透明……”
一个寄托了深情的披肩,除去映衬娇羞的容颜,还能派什么用场?又舍得拿它做什么呢?大概,在孤寂的时候,这淡红的披肩,会给清冷的心灵,带来些许温暖吧!
可是啊,又有多少岁月可回首,多少往事,再也不敢放心头,宁愿让时光,沉寂掉一切痕迹,仿佛,那段时光,不曾来过,就好像春梦秋云,散了也就散了。只是,曾经倾情以待的人和事,总像岁月的沙,在指缝里撒落。惊了早己淡然的人,似乎平静的心。
民国才女林徽因和才子诗人徐志摩,不管是徐志摩的《偶然》还是林徽因的《那一晚》,都是同样的深情让位理智,相惜相知而又各取各的人生。似乎他们也不避讳曾经的过往。但是,徐志摩的两本《剑桥日记》,却让各方紧张起来,尤其是林徽因。
林徽因想方设法通过胡适得到了徐志摩寄放在凌叔华那里的两本日记,并让其中的几页销声匿迹。好奇人纷纷猜测,失踪的日记里到底有什么秘密。自己极力想隐藏的,却是别人挖空心思想得到的。当初倾情以待的人或事,成为后半生藏在心里的伤疤,连没人的时候,都不敢掀开重新审视。这是多少人不堪回首的经历啊!人生没有删除键,也不可以剪切和覆盖。就这样带着生活留下的刺,继续经营平淡的人生,惟恐一不小心,被刺扎伤了自己和亲人。
同一段经历,在你为殇,在他则是炫耀的资本。聪慧如张爱玲,遭上“懂”女人的胡兰成,半年多的所谓“岁月静好”,换来一生的不堪回首。这件流传了快一个世纪的情事,张爱玲笔下鲜少提及。而胡兰成则深情款款,多有生花妙笔。看似深情实情薄,无言之处伤心多。张爱玲的这件华丽皮袍,爬上了多少虱子,她又是怎样忍受着浑身的痛痒,栖栖惶惶东躲西藏的?
无论多么美好,错过即是一生。陆小曼在整理徐志摩文集的时候,又是怎样一番情怀?那些饱蘸感情的诗文,是怎样时时揉搓着她的心?空对旧物件,遥望岁月空回首,渐行渐远,似梦似幻,谁知道,孤寂时光里的悲凉?
生活远比小说戏剧丰富鲜活。小说戏剧有头有尾,有原因有结果。生活却永远在你的设计之外。
一个女子结婚的第二天,新婚丈夫就不知所踪。战争的年代,这样的事也不鲜见。大红的嫁衣压在箱底,一压就是三十多年。终于等到了远方的信:“兄于十年前再娶,深觉愧对罗氏四妹。”多少深情最终都输给了岁月,满头银发对华服,纵是铁石心肠也动容!
更不用说,有的人一生遇到的温柔对待,仅仅是一次相遇,一段稍纵即逝的同行,从此便山高水远,各自飘游到天涯海角,永不聚首了。
多少旧物件,空相对,拎不起旧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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