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羊

一大清早的，夜色还未完全褪去，奶奶就起床了。匆匆忙忙地热了点昨天的剩菜剩饭，奶奶就招呼我赶紧起床，我揉揉还在发困的眼睛，慵懒地下了床，我心里明白，今天要和奶奶一起去集市上办一件大事：卖羊。

家里爷爷常年有重病，干不了什么重活，每个月还要买药看病，奶奶一个人操持着十几亩地，眼下正是要打药的时候，没钱买农药，也没钱给爷爷看病，上次是去卖了点绿豆和小麦，今天是要去卖羊。

在我巴拉着碗里的饭时，奶奶已经把两只羊拉出了羊屋，一直牵到了门口的大树旁边，两只羊不知所措地“咩咩”叫着，好像已经预感到了自己不好的命运。两只羊是一只母羊，一只小羊。

一路上，两只羊走走停停，不住地吃着路边带着露水的青草，我就在心里想着，多吃点吧，也许把你卖了就只有别人吃你的份了。

好不容易走了几公里的路程，来到了集市，时间还很早，可是集市上已经是人山人海了，好不热闹，进进出出的人，一脸的期待。买卖牛羊的地方在最里面，奶奶牵着那个母羊，而我则牵着那个小羊，慢慢地在人群中前行着，就这样慢吞吞地挤到到最里面的买卖场里，挤的我一头的汗，还好大太阳还没出来，还不算太热。

一眼看过去，好家伙，卖场里成堆的大牛小牛，大羊小羊，我心里想着，完了，看来今天买卖的价钱不好谈了呀，卖不了高价了。

找了一点小空地，我们停了下来，奶奶瞅了瞅旁边的那个小牛和想买小牛的那个人，笑了笑说，“要不要看看羊啊？很壮实的。”

那个人回过头来去看了看我们的羊，围着两只羊转了一个圈圈，也笑了笑，“羊是不错啊，长的很好，就是太瘦了点，骨头太多，肉少。”

“这种是放养出来的，肉香的很，天天喂的青草，没喂其它东西，纯的很。”奶奶用手拍了拍小羊的后背，笑着说。

“怎么看都是肉太少了，太瘦了，这种羊卖不上价钱，看你牵过来也不容易，给你五十算了，不用牵回去了。”那个人边说着边转身要走，看了看奶奶。

“那不行那不行，太少了，您再看看吧。”奶奶语气很坚决，又有些舍不得不卖。

我心里知道，一瓶农药都要三十多了，给爷爷抓一次药都要七十多了，五十太少了，这个人明显的是看今天人多故意杀价，我正想着，又走过来一个人。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挂起在天空很高的地方了，大热天的，气温也越来越高，热的我只想赶紧卖了羊回家。

这个人也是围着小羊转了一圈，然后眼光放在了母羊身上，两眼放光地说，“这母羊怎么卖？”

“您还是买小羊吧，母羊不卖，母羊牵过来是为了小羊能过来，再说了，母羊也贵。”奶奶一脸平静地说。

“有多贵？开个价。小羊太瘦了，买了也用处不大，母羊倒是够肥。”这个人又围着母羊转了一圈。

“三百八，少了不卖，小羊便宜要一百五，还是买小羊吧。”奶奶很明显是想要卖掉小羊，我知道，她还指望着这个母羊以后多生几个小羊呢。

“母羊两百，卖不卖？那边的一个母羊给一百五我都没买，这不是看你们这一老一小的照顾一下你们吗，卖不卖？不卖就算了。”这个人转身就要走。

我看了一眼奶奶，她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滴，不知道是因为这天气太热还是因为心里太过纠结要不要卖，她伸出一只手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咬了咬牙没有说什么。这个人也走了。

转眼都快到中午了，太阳开始炙烤着集市上的每一个人，卖场上开始陆陆续续有人走了，我心里真的很急了，一上午羊也没卖出去，也没喝口水，可是我看了看旁边满脸失望的奶奶，只能忍着没说什么，默默地咽了咽口水。

终于的，又来了一个人，四五十岁的样子，我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而奶奶还是那么坐着。

“这是想卖母羊还是小羊啊？”来人问。

“是小羊，放养出来的，肉很紧凑结实，做出来的肉也香的很，喂的都是青草，没喂其它饲料。”奶奶回着。

“嗯，多少钱？价钱合适我就牵走了，这都快中午了，收摊了。”来人很认真地看着奶奶说。

奶奶终于慢慢站了起来，“给一百五吧，我这正准备回去呢，再养一段时间多卖点钱也挺好。”

“嗯，这种小羊看着就是个好苗子，不过你也知道现在的行情，就算你再养两个月，也卖不了多少钱，这样吧，八十，想卖我就给钱，不想卖你就再牵回去吧。这还是要收摊的价钱，看你们老少的也不容易。”来人想了想，又看了看天空中的大太阳，也转身想走。

我的心里早就七上八下了，八十，也太少了，不过想想也够给爷爷买一次药的了，可是想一想，小羊养了半年才养这么大，急得我汗珠不住地往下掉，不住地拿衣袖去擦。

“卖了一早上都是卖一百五的，你这给的太少了，现在随便发烧感冒的都不止这个价钱了，这可是辛辛苦苦养了大半年的羊。”奶奶一脸的不情愿。

“一百五？那你是卖不出去了，现在这行情，一百你就卖不出去，能给你五十都不错了，那你再牵回去吧，再养两个月还是这个价，你这人真是，多给你几十都不卖，你绝对是卖不出去了，留着自己吃了吧。”来人说完，扬长而去。

我眼睁睁看着他慢慢走远，好想把他叫回来，毕竟八十也是钱啊，可是看看奶奶一脸生气的样子，也就作罢了，大不了牵回去，我再养两个月，再牵过来碰碰运气，就是下个月爷爷的药钱咋办，农药也没钱买。

这一年我十三岁。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这一天，羊没有被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