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一天早，天空灰蒙蒙一片，我在屋子内翻箱倒柜，找我出门系的领带。
母亲曾抱怨过我的邋遢，她说我的房子内乱的容不下第二人，我嘴角一边敷衍母亲，一边整装待发。
在我手里捏着一张画展的票。
据说这次开画展的画家，是一位曾在巴黎获过奖的名师，他的画风被人誉为是“野兽派的来袭”，本人更是被人称赞为梵高二世。
由其是那奔放粗野的线条，扭曲夸张的形体，与梵高如出一辙，只是在于颜色表达不同于梵高强烈色彩给人的冲击。
这位画家的画颜料方面只会选用灰色来表现外界。
我走在画廊的通道，人群来回涌动。
交谈的赞誉，窃语的佩赏穿织入耳。
人流伫立观澜，我走马光花。
我本人对于画一窍不通，甚至丝毫不敢兴趣。
若不是本次画展任务在身，我根本不会来这种地方。
但我最终还是在一副画停下，不同于其他展览的画作。
这幅画的色彩别开生面，画面的内容也十分写实，描绘一个破旧码头，游轮靠岸的场景。
若不是看到上面是画家的名字，我都误以为是工作人员拿错了画。
我在画前站立五分钟，不知为何，这幅画时时让我心哀。
我沉湎于画时，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身边多出一人。
一位男人保持笑容站在我身边。
男人穿着随意，上身一件灰色体恤，下面是牛仔裤，牛仔裤颜色稍有褪色，最下面是一双黑色皮鞋，皮鞋擦的光亮。
我好奇男人的打扮，要知道这一次的画展规定，必须衣着正襟方能进入。
男子告诉我他是画展的画家，见我在这幅画前模样怪异，便前来看看。
或许是男人衣着打扮随意，让我心生好感。
我与男人聊起天来。
我问男子，为什么众多画中只有这一副画有其它颜色
男子诧异打量我一眼，搔了搔头。
他舔着嘴解释。
他说这幅画是一副有魔力的画，人们看见它也只会把它当成一副灰色的画。
画家情绪有些激动，他说世界上除了自己，其余人根本看不出画的异样。
画家踌躇片刻后问我有无兴趣听他的故事。
二
画家的故事
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过着普通孩子过的普通生活。
普通的上学，普通的生活，总之一切都普普通通。
改变我生活状态的是小学一年级。
在学校安排的医疗检测之中，我发现原来我是色盲，不同于一般色盲。
.我所看见的世界颜色只有一种――灰色。
在那次结果出现后，我的世界变得不一样。
周围班级的人开始拿我的眼睛开玩笑。
小孩子的世界就是这样，稍有些不同会被当做异类受人排挤消遣。
班级里的孩子成群欺负我，老师也会把我的事情交给其它人当做娱乐的谈姿。
对于这些，我都能以忍受。
唯一让我接受不了的是这些我习以为常的事情。
比如太阳，太阳在我眼中就是一个灰蒙蒙的圆形，可他们却告诉我说太阳是红色的火球。
还有大海，
大海在我眼里死气沉沉，在沙滩观望翻腾的巨浪也是单调的一片。
灰色的天空下，死气沉沉的大海卷席灰色的巨浪，一层一层涌向天边。
在十岁的我眼中，大海就是这样一副光景。
在我眼中习以为常的事， 可有人从别的地方跑来特意告诉我。
“喂，你知道吗，天空是蓝色的，大海也是蓝色。”
蓝色究竟是什么颜色呢?
我无从得知，为此我每每在脑中进行幻想。
可每一次我都只能想到死气沉沉的大海上漂浮无精打采的波浪 。
在忍受小学五年后。
父母因为工作缘故开始搬家。
一般的孩子离开旧地会表现出紧张，可我没有这种感受，只想早点离开，甚至庆幸离开。
换了一个新地方后。
我学着开始避免与人谈论颜色的话题。
生活也尽量装做一位普通人 。
一旦有别人说起颜色的话题，我也微笑回应。
因为无论什么色彩在我的眼中都是灰蒙蒙一片。
我时常在想自己为什么不是一位普通人呢。
很奇怪吧，当你认为自己是普通人时，又幻想成为一位特殊者 。
二十岁前，我小心翼翼过活于世，生怕触及世人的视网。
直到我遇见一位女孩。
那是在我上大学期间，我如往常坐在草坪画画，可能是眼睛的关系，对于色彩虽然我不丰富，可是线条和形状却格外敏感，这样自己作品也拿过几次奖项。
在我手中的画快要成型时 ，一位女孩走过，她穿着白色连衣裙，步伐匆忙。
在女孩走过瞬间，我手中的笔止住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其他的颜色，其它时刻，我看人群都是灰色一片。
无论多绚丽的人在我眼中都一个色彩 。
只有那位女孩光彩夺目。
我从未如此疯狂想要了解一个人。
我甚至跑到她的班级当着女孩的面。
我说，“在我的世界里，其他人匮乏，单调，无趣，只有你光彩，美丽，别致。 ”
所有班级的人都张望我们。
女孩不知所措，脸一下蹿红。
后面慢慢我们认识。
因为她，我开始了解从前不清楚的颜色。
蓝色，红色，黑色，粉红，紫色……在女孩身上，我把这些颜色依依记住 。
上天之所以给了我选择一种看待外面世界的色彩，是因为它以另一种方式给我惊喜。
男子说着陷入回忆，我在打量男子。
男子目光游离回来，他问我以前是不是见过，我笑着摇了摇头。
三
故事继续下去，和往常的故事一样。
我和那位女孩相爱了，居住在一起。
她的父母是古板派，对女儿看管的严，在得知我和她的事情后大发雷霆。
再也没有让女孩与我接触。
当时的我无论怎么哀求也没有用。
她的爸爸很有权势，把我从前事情调查一清二楚。
他不希望自己的孙子和我一样是个不正常人。
我灰心丧气，后来女孩见过我一面。
她提议跟我私奔。
我尽管踌躇，但还是答应了她 。
当天我买了两张船票，交待离开的时间。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吹着码头的风，看着沉沉的海潮拍打岸边。
远处守望塔灯照耀远去轮船姿影，波浪起伏的海面只留下拉长的汽笛。
夜静谧无声，气温忽的骤降。
夜空飘落下雪，白鹅的雪静谧下落。
我的视线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雪中变了。
我能看见守望塔灯光的黄色，能看见深不见底海水的黑色，能看见飘然落下的白色 。
我的眼睛刹那间，能看清世界所有颜色。
我愣在原地。
这时轮船姗姗来迟,停靠岸边。
所有人拎着大包小箱的物品朝我密密麻麻的走来。
我内心恐慌 ，在人群里我瞧见所有的颜色，却再也瞧不出那位是我喜欢的女孩。
她本该是一滴清水，在混浊的世界被我一眼认出。
现在世界清澈，她却消失了。
我呆若木鸡待在原地。
所有人朝着我迎面走来。
在我眼中，所有世人的脸变得生动，他们绘出不同色彩孔，衣装靓丽。
我害怕极了，在人群中，我瞧见有人兴奋朝向我挥手。
我没有回应。
那天夜晚，我像疯子在街道踉踉跄跄，跌跌撞撞逃跑。
我失约了，再也没有遇见那位女孩。
四
男子说完后，冲我一笑。
然后便被另一边人叫走。
我伫立原地，看着男人背影。
他正和另一些人比着手势交谈。
我笑了笑，走出画廊。
我望着灰铅色的天空，掏出泛旧的船票撕成两半，扔进最近的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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