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支烟

我想用半支烟   和你交换余生

1.

一场大雨滂沱，夏翘习惯性地点燃一根烟。 是她最爱的520。

透过镂空成红心状的烟嘴，一团团轻盈的白雾被吐出，仿佛窗外的雨滴也被晕染成氤氲的白雾，有沁人心脾的香味。

听说，爱上一个人是从爱上一个人的味道开始的。

所谓的，闻香识女人。

那么，520对她来说就是深埋在心中的瘾。深深浅浅细细密密地占满了她的整个胸腔，它香甜独特的味道在她的鼻尖缠绵，这个时候夏翘就会觉得自己像披上了一层轻薄的白纱，下一秒就可以羽化。又或者看着白色的烟雾，眼睛里蒙上了一层神秘。她也乐得如此。

好像也是这样的一个下雨天。

也是这样的场景。店里面冷冷清清的，夏翘习惯性地点燃一支烟，白雾很快地便被破门而入的风席卷一空，潮湿清冷的空气大片地涌了进来，一阵湿滑的脚步声穿过雨声踏来。

一个男人，拖着不大不小的行李箱，带着一片被塞满了的厚重感而来，来的时候，深色悲悯。

他说，老板娘，给我来一包万宝路。

夏翘扔给他一包烟和一只打火机。

2.

这是齐垠第二次来北京。

坐在拥挤潮湿的火车过道里，齐垠喘着大口的气，猛地大口呼吸，吸进了浑浊闷热的空气，空气里带进一种若有若无的悲伤情绪。目之所及是形形色色的旅人，每个人的表情里都带着麻木，像齐垠记忆里桑桑离去的背影一样麻木。

那样子的悲伤与绝望是无法体现的。

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它正在身体里一点一点生长的声音。它无所遁形无处可藏，却根深蒂固。它会因绝尘而去的车子的尾气弥漫出来，会因夜晚扑朔迷离的霓虹闪现出来，会藏在所有可以触摸到的地方，在他一不留神处，疯狂地涌入，大片地倾入心肺，霸占仅有的可怜的灵光一闪。

他无法挣脱也不想逃脱。

下了车，身边还是挥之不去的人潮。他突然觉得有点饿，便走进了一家店。

风扬起了落叶的轻盈，在落地窗的旁边，嫩绿的藤蔓在透明的玻璃窗的旁边仿佛触手可及。齐垠坐在靠窗的桌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她恍惚还在自己的身边，还在自己的对面言笑晏晏。

他很快就看着窗外极其嫩绿的藤蔓除了神。这是这么炎热的夏天不应该有的清新。

服务员过来的时候他被惊醒，看着自己满盘的食物，一丁点儿的食欲也没有，他随便鼓弄了几下，塞在嘴里的的食物根本就无法下咽，粘稠的口水与浓厚的食物裹在一起，堵在了他的喉咙，费尽力气吞咽后，胸腔里像被粗鲁地塞进了一块沉重的石头。

他索性放下筷子，拿起勺子喝了一大口的汤，也没有浇下心里的闷顿之感。

后来他也尝试过再次拿起筷子把食物塞进嘴里吞咽，这是一种机械的进食方式，麻木冷漠。他始终觉得饿得厉害，却无法舒服地享受食物的味道，他甚至连最原始的味道都不曾尝试出来，便被冰冷地吞咽下去。

这种机械地重复很快便被他摒弃，他开始埋头喝汤。一遍一遍地通过润滑的汤汁浇灌他内心的干涸。

可这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他的胸口还是被积压的很沉重，像一只频临溺水的鱼儿，接近窒息。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脑海里反反复复涌动出好多画面。无一例外，都是她活在他记忆里的影子。

第一次和她认识的时候就是在北京的一个餐饮店里，他风尘仆仆地从老家赶来。刚从车站落脚的仓促感与她的惊慌撞在一起，两个在大城市里细微之处凑合安放的人很快便惺惺相惜。人和人的缘分就是就这么奇妙，说来了就来了。

齐垠嘴角笑了笑。

说走了也就走了。

就像他现在，终究无法忘记她桑桑离去的背影，和站在黑色轿车身旁的男人。

他一丁点儿也不怪桑桑，也不怨恨那个男人。

社会依旧那么现实，不会因为一丁点的埋怨而变得有浓重的人情味。

3.

窗外的雨声很大，齐垠从回忆里清醒过来。

雨水打在玻璃窗上，一滴一滴。清脆透明。

像一块沾满了泪水的巨大透明屏幕，一幕幕地放映每个人的喜怒哀乐。

在诺大的城市之中有很多这样的巨大屏幕，它们承载着所有人的情绪和故事，在最恰当时候出现在你的面前，展现最贴近你内心的一面。

在雨鼓点打到最大的时候，齐垠拖着箱子走出了店。

他走进了一家有点复古的店。

灰黑色的牌匾上挂着烟熏的三个字:520

他走进去，说，老板娘，给我来包万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