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妈妈死了,15年后我才知道。
张叔叔给我端上茶,我却忘记道谢。信里的内容,我一时无法消化。倒不是困惑,信写的太明白。
张叔叔体谅的打开话头。
“玉萍当时应该是蛮开心的,去了好多她想去的地方。”
赵玉萍是妈妈的名字,据说原来叫翠兰,妈妈嫌俗就自己改了。我看着手边妈妈寄回的照片,照片中妈妈统统是背着手朝着镜头微笑,有着少女般的羞涩。背景则从大海换到戈壁再到山川。
“是啊。”我简单回到。
“姐妹俩里,还是你像你妈妈。”说罢,张叔叔有些出神的看着我。张叔叔总这么说,其实我并不觉得,反到是性格上,我自认跟妈妈一样实打实的安静。
“是呢。而且你看她那时多年轻。”话一出口我就有些后悔,偷偷看了眼张叔叔。他轻轻笑了笑,点点头。
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十几分钟,因为妹妹没到,所以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聊深。
“不好意思,我来晚啦,路上堵车了,没想到这里这么堵。”妹妹欢快的声音和馨甜的笑容根本无法让人嗔怒她。我还记的不怎么爱笑的妈妈经常被妹妹逗乐的样子。
一番寒暄后,我有些犯难,张叔叔也是,妹妹带来的暖气没人想吹散。
“对了,有什么好事情对不对。不然张叔叔不会叫我来的。哈哈。”说完妹妹朝我们投来期待的目光。我跟张叔叔对视一下。
“妈妈。”“玉萍。”我与张叔撞了话,刹了车。
妹妹眉头一皱,然而又欢声道:“怎么啦,妈妈要回来啦?”
2
呷了口茶,发现已经凉了。
“我知道妈妈一直心情不好,但没想到这么严重。”妹妹难得没有了笑脸。
没错,自我记事起,就觉得妈妈跟别的妈妈不一样。是一种距离感,有时甚至羡慕同龄人被家长打骂,而妈妈却始终待我如客人一般。爸爸在时,我还能从他那里找到平衡,但自从爸爸在妹妹出生不久后离开,我就很少跟妈妈说话了。已上高中的我看到襁褓里的妹妹,会感到自己很幸运。现在想想,总对这番庆幸感到愧疚。
“就这点事,玉萍临走前嘱咐我觉得合适的时候再告诉你们。我看你俩现在也都成家立业了,也就觉着趁着老糊涂之前应该告诉你们。”张叔叔顿了顿,回头瞅了眼里屋说:“对了,这几年你们拖我寄给玉萍的东西我都留着,可真是不少。玉萍要见着了一定开心的很。”
见我俩不说话,他又补了句:“快过期的我就都自己用了,别说,那些面膜还真好使哈哈哈。”
我俩配合的哈哈大笑。妈妈走的这些年,张叔叔没少帮衬着我们,现在想想,逢年过节妈妈寄回的东西也都是他的幌子,难怪透着实用主义的味道。还记得有一年给我俩送来老大箱洗衣液,到现在都没用完。
“只是这附言上的事?”妹妹疑惑的看向我。而我看向张叔叔。
“别看我,我也好奇了这些年,喏,我这就只有把钥匙。”那是把婴儿般的钥匙。
我跟妹妹互相看了眼对方,随即都取下带了多年的链饰,两把小锁盒。是妈妈临走前一一送与我两人的。
打开后,是爸爸妈妈的结婚戒指放在里面。
张叔叔脸色添了些凝重,进而如少年般挠挠头道。
“哎呀,是这么档子事呀。”
“什么呀什么呀?”妹妹在张叔叔面前像是孩子一样的问道。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开口。”张叔叔脸红了。
“说嘛说嘛。”看着小四十的妹妹嘟着嘴愠怒的样子,我被逗乐了。
“好嘛好嘛。是这么回事。玉萍走之前呢,我曾经跟她求过婚,她说想想再答复我。谁知道后来就没机会了哈哈。”张叔叔说着说着就底下了头。我这才注意到张叔叔的头发全白了。
“张伯伯,别难过,您看妈她这不是同意了嘛。”我安慰道。
“也对也对。”张叔叔有着老人常有的云淡风轻。
“对嘛。张叔叔,不瞒您说,其实我心里早就当您是我爸爸了。”妹妹没头没脑的追了句。
“可不敢可不敢。使不得,使不得。”张叔叔这下更窘了。
“张叔叔,这件事上,我是跟小妹一个意思。您不用担心别的,这可是三票全通过的哟。”
“你们快别取笑我了。”张叔叔身子都躲到椅背上了。
“我是认真的。”妹妹严肃的说。
“我是严肃的。”我也认真的说。
张叔叔看到我两人认真严肃的表情,不禁又挠了挠头。
“哎呀,哎呀,哎呀。”
“这可是妈妈的意思哟。”妹妹拿起戒指举到张叔叔面前。
张叔叔一愣,呼吸深了些。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二位大小姐。”张叔叔磕磕绊绊的说。
“诶,这就对了嘛,张爸爸。”妹妹改口改的真快。
“哦哟哟,慢慢来,张叔心脏不好哈哈哈。”张叔叔脸上又泛起了红晕。
三人又打趣了一番。张叔叔突然严肃的说到。
“这玉萍的葬礼……”
小妹看向我,我看向桌上的照片,一段回忆泛起。
“姥姥去世的时候,妈妈曾对我说。等妈妈走时,不要搞的这么悲伤,也不要找这么多人为我流泪,我不希望麻烦别人的。简单点,喜庆些。”
“玉萍就是喜欢语出惊人哈哈。”张叔叔也望向桌上的照片,眼镜有些晶亮。
我拿定了个主意。
“张叔,您若愿意,咱就不搞葬礼,改给您二老办婚礼。”我一股脑的冒出这句。
张叔叔被我问懵了,我也觉得有些冒昧,感觉冒犯了老辈的传统,所幸是我想多了,张叔叔使力的点了点头。
3
婚礼很简单,没有邀请旁的人,就我们仨。地点在xx公墓,就在妈妈墓前。我证婚,妹妹扮作家长把张叔叔领到妈妈面前,昏头昏脑的她找了半天才找到钥匙,也许是一旁的父亲捣的鬼。好在最后一切顺利。
该走时,没有人走。
“有话一个个的说吧。”张叔叔拿了主意。
推让了一番,定下小妹先,张叔叔其次,我最后。
不久就到了我。
我跪到母亲面前,俯下身子,看着妈妈年轻的样子,心中想好的话都乱做一麻,半天只道出一句。
“妈,谢谢您为我们多活了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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