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最终，我与喜喜找到了一家酒店。在这种跨年夜，又没有提前预订，找到一家有空房间的酒店何其不容易。喜喜本想浪漫的一家一家偶遇，在吃了三次闭门羹后，决定用手机查询。最近的也在五公里之外了，但是喜喜想都没想，就拦了一辆出租车。

车子把大桥，海河，冰窟窿甩在身后，喜喜在后座紧紧地靠着我，司机不时从镜子里投来有些嘲讽的眼光。我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光影，想起了过去的这一年，如此模糊，喜喜的影子在玻璃上显现，我盯着看了一会儿，深深的眼窝，温柔的牟子。

酒店前台，我慌乱的拿出身份证，像烫手一样递出去。我想起了小时候从栅栏缝隙里钻进景区，当发现园区内有人巡逻检票时的惶恐与不安。喜喜却大大方方的递上自己的，又拿起我的身份证，端详了一会，说：“你变化不大。”

前台见怪不怪地拿走我们的身份证，认证、识别、刷脸，“601。”她盯着手机上的古装电视剧，整个过程头都没抬一下。

我是想与喜喜睡觉的，但直到进了房间，我才知道这个念头是多么的强烈。这时喜喜变得紧张的不得了，反复问我会不会很痛，又去卫生间拿浴巾铺在床上，躺了一会，觉得不妥，又下地把灯关掉，关灯觉得太黑，又把床头灯打开。坐了一会儿，发现衣服没挂好，又跳下去整理衣服。在反复检查安全措施以后，她终于想抱着必死的决心一样，让我转过头去，脱下了毛衣，只穿内衣钻到了被窝里。

“好了你可以转过来了。”她的声线断断续续若有若无。

我转过来，喜喜已经缩到了被子里，只露了一个脑袋在外面，脸颊红红的。我脱掉毛衣，也钻到了被窝里。

“把灯关上吧。”喜喜说。

“嗯。”我顺手关掉了灯。

“会不会很疼？”

“应该会，后悔吗？”

“怎么会，温柔一点啊。”

我侧身抱住喜喜，疯狂的吻了上去，手伸向了那温暖潮湿之处。

喜喜呼吸沉重起来，开始喘着粗气。“一定要温柔一点啊！”喜喜像抱着必死的决心一样，闭上了眼睛。

人类在性交方面，可谓无师自通。我在喜喜身上探索着，慢慢推进，喜喜抱住我的后背，一会儿又掐我的腰。我们亲吻在一起，我抚摸着她的头发，让她放松，突然就像过了一道坎，浑身的骨头都麻酥了。

灯被打开了，我们抱在一起喘着粗气。第一次这么近的看喜喜，我发现她的五官越来越耐看。长长的睫毛深深的眼窝，鼻子小小弯弯的，嘴巴很普通，但是唇色总是很艳丽。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几丝头发被汗水沾在额头。

“转过去。”喜喜说。

“为什么？”

“让你转你就转嘛。”

我只好放开喜喜有了微汗的身体，转过身。

“想看看你的后脑勺。”喜喜笑了。“你别动。”

喜喜像只鱼一样钻到了被窝里，一会又钻了出来，把垫在下面的浴巾拿到我的面前，指着上面的红色说：“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我惊奇地看着这片红色，“你也是第一次啊？”

“诺，被你捡大便宜了”。

我从桌子上又拿了一个套套，喜喜吃惊的看着。“还要轻一点啊！”她又闭上了眼睛。

一直到深夜，或者凌晨，喜喜还是不睡，面对面地与我躺着，往我脸上吹气。

“你知道吗？”我说，“我小时候看过《聊斋》里的一个故事，女鬼往人脸上吹气……”

“住嘴！”喜喜捂住了我的嘴巴，“我可是女孩子，女孩子都胆小。在破坏氛围这方面，你可真是一把好手。”

我坐起来，下床倒了一杯水，做爱的后遗症竟然是口渴，透过窗帘，我突然感觉到这城市也不是那么冷漠。

“哎，”喜喜喊我，“在我之前，你就没对女孩子感兴趣吗？”

“当然有过，”我回到被窝，抱着喜喜。“之前有过一个女朋友，谈了四年多，还是不了了之。”

“出轨？她还是你？”

“当然不是，感情这东西，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留不下也带不走。”

“怎么回事？”

我想了想，“距离吧，我觉得是距离。”

“异地恋？”

“对，但又不仅仅是实地的距离，更多的是两个人变得越来越不像了吧。”

喜喜捏了我一下，“我们可不要相爱啊，爱情会变质，我也承受不了分别。”

“所以一开始就不要相爱？”

“对。”喜喜转身关上灯，钻到我怀里，轻轻地睡去。

第二天我是被喜喜叫醒的，性爱之后睡得格外踏实，一看表已经十点有余。喜喜在捏我的耳朵，偶尔又在我的腰上掐一把，她头发炸了毛，只穿一件内衣，脖子以下全缩在被子里。暖气不是很足，我把胳膊放到被子外面，又迅速收了回去。

“知道吗，”喜喜说，“昨晚我醒了两次，你睡觉可真安静。”

“没睡好？”

“不，反而睡的特别香，好久没有这么香过，性爱还有提升睡眠质量的作用。第一次是腿伸到了外面被冻醒，第二次是做梦了。”

“梦到啥了？”

“梦到掉进冰窟的，是我们，我在尖叫，你在用力拖着我，把我一次次从水里拽出来。”

“也真是奇特。”

“早餐随便吃点可好？”

我点点头，“不是很饿。”

喜喜坐起来，要穿衣服， 我一把将她拉下，抱着她，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

“怎么，还来？”喜喜问。

一番动作后，喜喜已经穿好了衣服，用酒店的一次性牙刷刷着牙，“早晨感觉没有晚上好。”喜喜满嘴泡沫，含糊不清地说。

“我也觉得，总是感觉早晨荷尔蒙不够。”我正在把毛衣往头上套。

“下次早晨还是不要做了，晚上可以。”

“好的。”

我们退了房，前台已经换了班，看古装剧的换成了看综艺的一个女孩子，但还是眼睛没离过手机屏幕，就给我们办理好了退房手续。

新年的气息只有在大街上挂的展板和商场的活动里才体现的到，毕竟元旦不是真正的春节，无非多给了大家三天假期。新年第一天风不小，树木左摇右摆，街上行人三三两两，各自把自己包裹在衣服里。

喜喜和我走在灰色地砖的路上，她的细腿摆动频率很快，我必须紧追才能跟得上，刚吃过一笼包子，走的太快包子的气味往上涌，我想牵一下喜喜让她慢点，她却没有把手递过来。

“打住，”喜喜说，“不能牵手，不然就跟情侣没什么区别了。”

“那你走慢点。”

“走的快令我清醒。”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鹤，鹤牵着一个女孩子的手，从我们前面路上的一家酒店出来。我仔细一看，女孩子是一个研究生学姐，在我们大三时，与鹤在图书馆抽烟认识。鹤是有女朋友的，也是异地，我顿时乱了手脚，立在原地。

好在鹤没有看到我们，喜喜也看到了鹤，停下脚步，凑过来问：“那不是你室友吗？”

我点点头。

“那是他女朋友？”

我摇摇头，“他女朋友在外地”。

喜喜不再说话。

“走吧。”我带着喜喜，从另一条小路岔开。遇到鹤谁都尴尬，即使是再熟悉不过的人，也有不想被知道的事情。喜喜沉默地走着，“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她突然来了一句。

“大猪蹄子是什么？”

“大猪蹄子就是大猪蹄子。”她好像很生气，“我要回去了，你不要送我了。”

“多留一会吧，你室友都回家过年了，一个人多冷清。”

喜喜深吸了一口气，“对不起，”喜喜说，“没必要生气的，可就是，怎么说呢，谁见到这种事都会不自在吧。”

“对的，所以我绕开了他。”

“对他女朋友太不公平了，渣男一样。”

我不再接话，鹤也是个纠结的命。从我认识他以来，也是与女朋友分分合合，不同于比特那种视频吵架，更多的是冷战，双方可能一连好几个周不搭理，又突然重归于好。也是一次冷战，鹤在图书馆坐不住，来到外面抽烟，遇到了同时坐不住的学姐。两颗孤寂的心碰撞出了火花。我和喜喜是不是也是这样？无非就是我没女朋友而已。

“想什么呢？”喜喜问。

“没什么，想你。”

喜喜轻轻打了我一下，“花言巧语的，我书读得不多，但是《论语》知道一句：巧言令色，鲜矣仁。”

“大过年的不巧言令色能过好吗？”

喜喜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走，我带你去买点年货，再在附近订个酒店，怎么着也得过完这个年。”

我们买了零食啤酒，不再在街上像无头苍蝇一样闲逛，喜喜买了一束花，插在了酒店的玻璃杯里。回到酒店，我们喝酒喝到满脸通红，聊天聊地，做爱睡觉，就这样度过了2019年的前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