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彩山在其附近街坊嘴里习惯叫“风洞山”或“风隆山”。我自己也喜欢它被叫成“风隆山”。
因为山下的风很大,山上风也大,山顶风更大。山下是东部有木龙洞,躲雨是可容二三十人。山上风洞和双鹤洞可容的人会更多。
小时候,有说书的老人摆着茶摊,一边请茶客喝茶,几分钱一杯。一边将《水浒传》《三国演义》《封神演义》《聊斋志异》等。听书的也有不喝茶的,只是在离开座位时给个座位钱。站着听书的人一般不收费。小孩子更不会收费。除非你硬要给。



夏天的午后听书的人越来越多,傍晚时分会显得拥挤了。洞口处的凉爽,让人久久不愿离去。
说书的老人虽说清瘦得让人担心,但声音却很浑厚。据说是国民党的一位高级参谋,满腹经纶。
因为太太的原因留在桂林,有一儿一女,但都不是自己的孩子,是领养的孤儿。儿女成家了,还算孝顺。老伴去世得早。他独自一人没啥牵挂。爱看些古书,有时会在江边吟唱大家都听不懂的古书上的话语。
旁人很少打扰他的思路,好几个邻居替他拿过收款单,上海一个杂志社寄过来给他的。说是什么书评。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知道他肚子里有很多书里的故事。先是在家附近摆茶摊,后来大家推荐到风洞山附近来。
他实地勘察过,除了地不是太平整,需要有东西垫一下桌子角,其他都不是问题。慢慢地大家习惯到洞口来听说书了。
“宋公明还有个诨号为及时雨,常常接济生活和处境艰难的窘困之人,大家不知不觉就感到他和一般的押司不同,有的和他交好,有的得他恩惠无以报答就以身相许……
“他又不肯近女色。一次酒后,他回到外宅阎婆惜这里……”老人一边讲着故事一边看大家表情,有疑惑紧张时,他适当放慢速度,有时又分析故事里的人物背景和社会情况。他比之一般说书又多了很多引导。让大家清楚每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和必然趋势。
大家觉得他的看法和故事背后的分析更为精彩,喜欢听他故事外的话锋一转。我小时候就知道故事有趣,还没有讲到结果时就给急急忙忙递上茶座钱,并急急地问“爷爷,后来呢?”
老人家从来不正面回答问题,还是按照他一贯节奏,慢悠悠地分析之后,扣人心弦地吊着胃口——茶摊之所以旺相,里三层外三层的,是真有点技巧的。
有时他用小竹片,写上大家喜欢的故事情节,让离他近的听众抽签。抽签的时候,老人有时闭着眼说出签上的内容,有时故意昂起头,看头顶的蓝天白云,“仙家说,今天就讲这个***故事”……
我当时就真以为有仙家来助他一臂之力的。总之他不愧是参谋出身,谋略一套一套的。有些时候被大户人家请去家里说书。临近春节的日子我探亲回家的父亲也请他到家讲故事了。
他有个习惯,无论什么人请,他都会到。不过,不进家门,只在家门口,依然摆茶摊放桌凳,左右邻居都可来,且不再收费了。因为请的人家给的已经很多了。
他高兴才受邀到家的,如果那家人有他不喜欢的任何表现都不能请到他。比如家里有人以势压人、欺负弱小、凶狠霸道、蛮横无礼的,再高价钱也请不动他。
“见谅见谅,本人身体欠佳”老人骨子里有一种盗泉之水不可饮的矜持。因为老人气节非凡,粉丝团很强大。过年过节,他不出门,家里都有很多可口的美味。
他还给我奶奶送过生日礼物,云片糕。写了秀气的小楷,形成一副对联的样子。“福如东海长流水 寿比南山不老松”奶奶看着小楷的红纸黑字,称赞他字体俊朗,经看。
奶奶说他是除了家人外,少许能听得懂她说话的人。每次他们聊的很开心。奶奶说的满口地道扬州话,桂林人是基本听不懂的。说书老人见多识广,阅历丰富。南来北往的方言已谙熟于心,听当然没问题。
很可惜老人晚景几乎都是靠接济度日了。有次电话里听母亲说,说书老人去世时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
但参加老人葬礼的整条街的都去了。葬礼也是大家凑份子办的。大家还请了当地一个大户人家里声音最洪亮的管事担任治丧委员。老人的养子养女回来的时候,葬礼到了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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