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现在家家户户都用煤气灶和电饭煲,很少有人家还在用土灶,可在70、80年代,几乎每家每户用的都是土灶。
用土灶就需要柴禾。那时的山上可不比现在这样荒草野柴长得一人高,茂盛的连路都没有了。
在那个家家户户都要烧柴禾的年代,山上的枯枝败叶被人砍的砍,捡的捡,除了一些成年的树木外,山上几乎被砍得光秃秃的了,连只老鼠都没有藏身之所。
加之我们所处的村庄没有大山,只有两只小山头,柴禾更是显得稀少和紧张。
在我小时候,父母经常出差在外,我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长得又文文弱弱,山上的那点柴禾哪还轮得上我。
我只能捡些路边的废纸板、破塑料、烂木板、泡沫等一切可燃烧的杂七杂八的东西。
那时走在路上,两只眼睛像探照灯似的搜寻着可视范围,看到能燃烧的东西便捡回家。直到现在看到路边有条形的、块状的好木板,我还有种想去捡的冲动,心疼这么好的柴禾被丢弃了。
记得多年前,家里拆了一间木结构的老房子,新翻了红砖青瓦的小屋,拆下来很多朽木和椽子,还有一架木楼梯。
这个时候家里早已买了煤气灶和电饭煲,土灶虽还保存,但已很少使用。父母将这些朽木送给还在用土灶的邻居。
也许是小时候太匮乏了,我心疼得不行,抢了一堆椽子朽木,堆在墙角,心才有些安生。
烧饭、烧水、炒菜都需要柴禾,靠我路边捡的这点柴,根本不够用。可我们却没饿着、渴着,我家的灶坑里甚至放着比别家更好的上好柴禾。
这些上好的柴禾来自离我家十来公里远的小山村,由一对中年夫妇用独轮车一步一步远道送来的。
我母亲在那个小山村做过几年代课老师,代课的那几年我妹妹刚刚出生没人带,就在那小山村找了户人家帮忙照看,认他们为干爸干妈。
干爸干妈憨厚老实、和蔼善良、重情重义,家庭氛围相当好。
他们来我家时,看到我们柴禾这么紧张,便答应着下次来的时候送一车过来。我们只道是说过就算了,离得这么远,怎么可能送来呢。
没曾想,干爸干妈回去后,就将松枝、茅草等这些最好的柴禾省下来,自己烧一些杂碎的、带刺的柴禾,又上山砍了十几捆。
把这些上好的柴一捆一捆绑在独轮车上,堆得老高,几乎快挡着视线了。
干爸灌好满满的一壶白开水,挂在车头,在脖子上搭一条毛巾,用一根宽宽的结实的带子,套在肩膀上,带子的两头各套在车把手上。
在手心吐上一口唾沫,双手搓开,当作防滑剂。蹲好马步,肩膀和手一起用力,屏上一口气,抬起车把手,迈开脚步往前推。
步子从开始的踉跄,逐渐平稳,独轮车稳稳地在崎岖不平的路上爬行。
干妈用一根粗绳索一端绑在车头,另一端扛在肩上,在前面拉,夫妻俩一个拉一个推。
嘴里哈出的一团白气如一朵薄薄的白云在前面引路,额头上沁出一层密密的晶莹的细汗。
赶一程停下来脱件衣服,喝点水,小憩片刻,等送到我家时,衣服脱得只剩下最贴身的棉毛衫了。
柴禾上挂着两人一大堆衣服。干爸满脸通红,一直红到脖子,喘着粗气,取下脖子上上的毛巾擦把脸,擦去汗珠。
等汗收了些,喘气平稳些,便将捆绑在车上的柴一把把卸下来,堆好。
我折下一截带着松针的松枝,划亮一根火柴,“嗤”的一声就引燃了整根松枝。橙黄色的火光在我脸上跳跃,温暖进了心里。煮出来的米饭更香、菜更入味了。
看到干爸干妈打那么远送来这满满一车的柴,我们感激得说不出话来。他们回去时,爸妈就在他们车头挂上一块肉和一条鱼,干爸干妈几次推脱,才勉强收下。
此后每到年关,他们都会送一车上好的柴,父母也每次回一块肉一条鱼,这成了每年雷打不动的习惯。
后来大家生活条件好了,土灶拆了,改用电饭煲和煤气灶,柴禾失去了用武之地,从此便少了这温馨的一幕。
现在看到这些松枝,我还是会清晰地想起干爸那张涨的通红的脸;那脱得只剩下内衣,单薄的体型;和写满艰辛与沧桑,却温暖如春的笑颜。
齐悦梦想社群更文第七十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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