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延伸

作者: 苏羽Loner | 来源:发表于2019-02-06 11:49 被阅读42次
黑暗延伸

我距离北蒿市还有一千三百多公里,天气原因飞机已经停了,只能买了今晚的高铁,明天凌晨抵达。我毕业后就进了这座城市的一家设计公司,可是却又比较恋家,每个周五晚上都会飞回去。

车票,身份证,钱包,手机,电脑,安眠药以及给小悦母亲带的药。

我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后来认识了小悦——那是一个很悲惨的姑娘,一个人养瘫痪的母亲,却还要供弟弟读书,所以我每次回北蒿市的最大原因就是她。

驱车前往车站,把车子停好后进站检票,上车找位置的时候还被人撞了一下,东西撒了一地,那个人帮我把东西都捡起来后就匆匆离开了。

只剩下硬卧了,四个人一间小屋子,我把东西放好后掏出电脑放在了床上,然后看着窗外远处的黑暗发愣。

“先生,您能帮个忙吗?”我把头转回来,发现眼前站着一位笑容甜美的女生。

“怎么了?”我问。

“帮我把箱子抬上去。”

我这才注意到她身后的箱子,忙“哦”了一声把那个箱子举起来放到了头顶的储物栏,余光注意到不远处走来一个男人,可能腿脚不太好,一瘸一拐的,脸上充满了怒气。

他走过来一把推开我,一拳砸在那个女人的后背上,能看得出只用了很小的力量,然后怒不可遏地喊道:“不是让你等我吗,走这么快找老相好?”

女人不甘示弱,抬手捏了捏男人的耳朵,娇嗔道:“不是在这里等你呢么,老公不要生气啦。”

他对自己女人发过火后又开始拉扯我的衣服,叫嚷着:“谁让你动我行李了?你在这个下铺对吧,你去上铺睡吧,下铺给我,因为对面下铺是我老婆。”

这样命令的口气着实让人有些不爽,可是我并不想跟他计较什么,只说了句好就把东西都扔到上铺去了。

这样,加上对面那个衣衫褴褛、从我过来就在睡觉的男人,这个屋子的四个人聚齐了。

列车已经缓缓开动了,外面的有闪烁而孤独的灯,远方有思念而深爱的人,我倒下好好睡一觉,天亮了就可以见到她了。

我爬上上铺,拧开了一瓶水,拿出安眠药掏出两片扔水嘴里,喝水咽了下去,下铺的男人粗鄙极了,踹了我床板一脚,“你可别放屁啊!”

“那是什么?”下铺的男人突然站了起来,问道。

“安眠药。”

对面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声音里还透露着疲惫感:“安眠药?还有多少?给我一片吧,我这刚睡醒,怕晚上是睡不着了。”

我摇了摇头,不想惹是生非,下铺的男人突然提议说斗地主消磨时间,我还在犹豫,对面的男人却已经应了下来,不想扫兴,同时觉得惹了下铺的男人估计一直到明天他都不会让我休息好,于是也同意了这个想法。

那个女人嘟嘴微笑:“我也想玩。”

她男人又不高兴了:“玩个屁,女人玩什么牌,困了就快睡觉,不困玩你手机去!”

我不知道这样凶巴巴的男人魅力在哪,朝那个女人撇了撇嘴,她依旧笑得甜美,耸肩冲我回应。

“我警告你,小敏,不要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的,这次回家不也是为了去给你家里人花钱?”

大概有些尴尬,气氛一时陷入了沉默,那个被叫做小敏的女人苦笑道:“好啦,你们打牌吧,我给你们倒点水喝,其实我老公他一直对我很好的,只是最近工作太忙了呢。”

边打牌边聊天,我知道了这个凶巴巴的男人叫大壮,去年敏跟他回老家过的年,所以今年过年他跟着敏去她家过年,而对面那个男人叫老木,在外漂泊了一年,赔得血本无归,还好退了房子拿到了一笔押金,才能回家过年。

列车正飞快地行驶着,旁边的屋子里有阵阵安稳而和谐的鼾声传来,灯已经熄灭了,我们开了床头灯,借助微弱的灯光将一副牌玩得不亦乐乎。

大壮输了钱,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让小敏打开箱子取钱继续玩。我实在想不明白打牌为什么要跟赌钱挂钩,如果只是打牌就是一件纯粹娱乐的事情,掺入了其他会让人或喜或悲的因素,多少有点奇怪,这在光学里面叫做色差。

快十二点的时候小悦打开了电话,问我有没有赶上飞机,我告诉她坐了高铁只能第二天到了。

她让我注意安全的时候我听到那边有轻微的开门声,随口问道:“咦,你没在家?”

“在家啊。”

“你们家门是平方,开门的声音也没有这么小……”

“你听错了,就是在家,叫了外卖。”她有意无意地转移了话题,“我妈要上厕所呢,你自己注意安全看好行李,我等你回家。”

“怎么着,弟妹啊?”也不知道谁给的勇气,大壮竟在车厢里吸起了烟。

“嗯,不是,朋友。”我敷衍地回应,心想谁是你弟弟。

大壮把烟头摁在铁盘里面,叹了句:“女人,不能惯着,对么,小敏?”

旁边的小敏大概深表认同,一个劲地点头。

这样的女人在爱情大概已经失去了自我吧。

“大哥,你要不要喝点酒啊?”老木变戏法一样掏出了一瓶牛栏山,问道,“私藏的酒,贼有劲。”

大壮眉飞色舞:“要得要得。”我才听出他应该是四川重庆那边的人。

车窗外偶尔会闪过几道光亮,但那光亮稍纵即逝。

凌晨一点,在大壮率先摆手倒下的时候我们也各自上了床,我倒有点诧异,牌技如此之差,又何必非要打牌赌钱呢?算了算了,自己的事情都管不好,何必去考虑别人。

我打了个哈欠,把电脑装进了电脑包对面的老木低声喊了我一下,然后扔了包酒鬼花生过来,这个人不错,话少还仗义,怪不得做生意赔了……

我回到了北蒿市,却发现小悦并不在家,我翻看她朋友圈近期照片然后通过照片定位了她的地址,在一栋写字楼,我找到了她,同时,在她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陌生的男人,我不知道我们三个人不知所措的程度谁更深一点,只知道这个时候的尴尬让一切都变得可怕。

突然一阵刺耳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赶忙朝外面跑去,却发现自己像无头苍蝇一样,怎么跑都跑不出去。

“醒醒!大哥!你快醒醒!”

我吓得直接挺起了身子,才发现刚刚只是睡了过去,可是周围杂乱的声音充斥了我的耳朵,呼喊声,敲打门窗的声音,还有车内广播的声音。

“怎么了?”

叫醒我的正是小敏,她的脸上刻着忧虑,看起来马上就要哭了,“大壮他……”

我从上铺跳了下来,看到下铺的大庄表情十分痛苦,嘴巴跟眼睛都张得很大。

“你怎么了?”我的第一感觉想笑,刚刚一个气焰嚣张的家伙现在却痛苦到说话都费劲,但又觉得自己太过小人,只能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问道。

“疼……有点……喘不上气……胃……”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抖动着,我真怕他下一秒就撒手人寰,“胃里面有点灼烧的感觉……很疼……啊……”

“不要说话了,我去找列车员。你是不是偷吃了我的安眠药?”我看了看自己的药瓶,里面的药都没有了。

我走出房间才发现灯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照的人眼睛有些疼,我瞄了一眼手表,还不到两点,突然我的衣服被人拽住了,我转头发现老木坐在下铺拉住了我。

老木的表情大概是哭笑不得,“别去了,苏哥,不知道为什么车内爆发了一种病毒,已经大面积感染开了——其实也许车子刚开动不久就爆发了,只是现在刚传到我们这里。”

开什么玩笑,我是还没醒来还是你刚看了《釜山行》入戏太深?

我这样想着,报以一笑,朝一边的门走去。

那边门的玻璃已经坏了,有一双手透过那个洞伸进来想要打开门,我走过去,正想想当然地打开门,却被人叫住了。

“别开门!外面的人都已经变了!”

“什么?”我嘟囔了句,接下来却看到了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画面。

伸进来的那只手已经开始腐烂了,血开始缓慢而持续地淌了出来,紧接着,血的中间无数乳白色的长虫子挣扎着涌了出来,还有部分依旧在鲜血里游来游去,而那只手跟随白色长虫的游动速度抖动着。

突然,一群人冲到了那道门前面,用力地顶撞着门,他们眼神空洞,部分的嘴角还沾着鲜血,身子有规律地抖动着,嘴里发出“呃呃”的声音。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认真地听着广播里面的话。

“对不起各位乘客,某节车厢突然爆发病毒,引起大面积传染,据观察被患者触碰即会感染,请大家务必小心,务必小心。列车将在前方停靠,届时将开启所有车门,请大家做好逃生准备,再次表示抱……啊!”

停车?怎么能停车呢?如果停车这样的生化危机会更加不可控制的。

“我们无能为力,只能听天由命。”旁边的大哥正护着自己的孩子,说了这样一句话。

刚刚拉住我的就是他,也还好被他拉住,不然这个车厢的人也都会被感染死去了。

我倚在车窗上,小声问了句:“带孩子回家过年吧。”

“嗯,跟他妈离婚了,每年过年都带他来看看他妈。”

“爸爸爸爸,我们还有多久能见到妈妈啊……”小男孩天真地问道。

“快啦快啦。”男人轻轻地抚着他的头,“天亮了我们就到了。”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赶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爬上去翻了翻行李,才发现自己带给小悦母亲的药已经不见了,一定是那个药的问题。那个药很不好买,必须从国外进口,而且只能对患者使用,而平常人注射了就会发生病变——医生当初这样说的时候我多少有些嗤之以鼻,吓唬谁呢,谁闲的没事儿干自己给自己注射药玩么?

这算不算一语成谶?

身后传来了尖叫声,我跑过去一看,发现不知怎地,那个小男孩已经被咬了,他的额头渗出了血,旁边他爸立刻就哭了,小男孩看到爸爸哭了也吓坏了:“爸爸爸爸,对不起,你骂我,你打我都行,好不好,你不要哭,往常我犯了错你都打我的……”说完,他也哭了。

他爸爸把他推过来让我照顾一下先,我犹豫了一下,想到自己应该也逃不出去了,就没有顾虑,蹲下身子将小男孩抱入怀里。

那个男人用旁边配置的消防锤砸开了玻璃,向我道了句谢谢,然后一把拽过孩子,在他额头上用力地吻了一口,毫不犹豫地把孩子拽起来扔了下去。

“您这是?”

“唉……唉……其实我这次回去是打算找他妈复合的,孩子太喜欢他妈了——我也喜欢。可是现在能怎么办?我带着得了怪病的孩子去找他妈复合?当初离婚就是因为我有时候气急了总打孩子……孩子是当妈的命啊……”他哭得十分汹涌,鼻涕都流了出来,“我也不能为了自己让病情在这最后一节安全的车厢扩散开吧?我是没脸活下去了……”

“您别……”

我还没说完话他就跳了出去,毅然决然地。

回到房间,我发现大壮还在挣扎,旁边的小敏哭得梨花带雨。

我说了一句话,说出后就后悔了,觉得像风凉话一样。

“别哭了,他对你那么不好,我倒觉得该让他难受一下了。”

“不是的。”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泪,“我之前读书的时候很想买那些名牌,但是钱不够,于是就跟别人睡了,后来还认识了一个姐们,带我长期下海,专门做楼凤,这次我去北蒿市其实也是想见她一面,让她联系论坛的人帮我把联系方式删了,大壮知道我的那些事,但是他愿意娶我你知道么?我要抛弃过去的一些黑暗,迎接我崭新而光明的新生活,可现在……”

“……北蒿市那个人叫什么?”

“小悦。”

老木把架子上的小敏的箱子拿了下来,然后朝我的床铺看了一眼,“笔记本给我。”

“别闹了。”我轻轻推了他一把:“给你又怎么样,你怎么出去?不怕被咬死吗?”

老木手里不知道从哪儿弄到了一块碎玻璃,对准我恶狠狠地说道:“这用不着你管。我几百万的公司都倒了,还有啥我会怕?”

我把电脑包递给了他,他先把我的电脑包装进了小敏的箱子,然后跑到那边被打碎的车窗把箱子扔了下去,扭头朝我们破颜一笑:“再见。”

他把那扇门打开了,然后纵身一跃……

很快,东方终于破晓,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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