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25岁,他9岁。他曾是我最大的秘密,是我最难以启齿的疼痛。
昨晚跟往常一样应该平平无奇。直到接到父亲的电话:“弟弟的手指被夹断了,你快点来医院。”好久没听过父亲这么急促的呼吸声,我放下电话就往医院赶去。 明明很近的路途,突然间变得很遥远。坐在车内,空气间安静得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它稍微比平时长了一些。这个本该欢乐的2020年,从开始便如此艰难。
这个时间的医院大得很是空荡。着急出门之时,母亲的手机都落在了家里,联系不上。正烦恼之时,看到了父亲沉重的身影。一句话都没有说,我只听到他长长的嘘声。我知道他心中的负担和疼痛,他才会有着抑郁的情绪。第一次觉得父亲真的老了,他的疲惫越发得止不住。
母亲抱着弟弟坐在急救大厅的位置上,身体不停地颤抖着。着急出门,身上仅穿着一件薄薄的针织衫,脚下是没来得及换的拖鞋。弟弟反而没有哭,手上的鲜血染红了包裹的纱布。母亲掏出被门缝夹断的一节手指,此时苍白得像一块被切开的橡皮。我第一次在医院里感受到紧张和害怕,甚至是焦虑。拼命地让自己镇定下来去配合医生的治疗,原来人在紧张到极致的时候,冒出的却是一阵阵的冷汗。
“我希望结果不会太坏。”
从一个9岁的孩子嘴里说出的话,它过于成熟。但又那么真挚。我知道他是害怕的,比任何人都害怕。他跟我的父亲如此地相似,连在受伤的时候都太过逞强。
断掉的部分不能再接回来。
虽然不能,但大家似乎都松了一口气。尽了最大的能力去保住剩余的,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他还是一个孩子,当我们谈论情况时他黑溜溜的眼睛没有一时转移过,认真地听着自己的事迹。这一刻我太懂他了。我只能静静地抚摸他的额头,跟他说:“不用害怕手术,它就像蚊子咬过一样很快就没了。我们都会在你身边。”他一向都是怕我的。因为我总是跟他唱着反调,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对于他来说,我更多地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姐姐,一个偶尔回家里的住客。
在我跟他说话的这个时候,我感觉他是懂我的。在我抱着他在医院中跑来跑去求救时,他的眼神中晕晕沉沉却没有掉出来的泪水,像及了我强忍住的情绪。我很难过,当我身边最亲近的人受到伤害。
当我第一次知道他的存在,我毫无保留地离开了家。这不仅仅是父亲对母亲的背叛,更是他对家庭的背叛。血缘,一直是我认可中最真实的想法。虽然他被我母亲一手养大,但五年的时间里,我都不愿见到他。所以父母只能把他藏在农村的伯伯家。
父亲总对我说,总有一天我会明白他的做法。
我不想原谅,甚至不想明白。
在母亲无数次的沟通下,随着年龄增长,生活改变了我太多的想法。但我的内心始终隔着一扇门,我无法真正地去爱这个孩子。即使他是一个坏时代的产物。即使他是我父母一心求得的未来。
但今晚我的内心又一次被打破了平静。血缘,终究是血脉相连。人生无法选择的事太多太多了,我是可怜的,他也是可怜的。
我永远记得母亲说的话:“孩子是没有错的,错的只是大人。他无法选择他的出生,他本就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我想我真正明白这段话是在昨晚。当你将要失去,你就会发现拥有已是多么难得。我佩服母亲的豁达,也敬佩她的包容。
我们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产物。我们都无法决定自己的出生,但我们却可以做出无数个选择。我选择的,也将会是我爱的,我想拥有的。
即使你不是亲生的,你也是我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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