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黯泉
一个人要隐藏多少秘密
才能巧妙地度过这一生
这佛光闪闪的高原
三步两步便是天堂
却仍有那么多人
因心事过重而走不动 ——仓央嘉措
1
暮秋时节的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钻过高楼大厦，穿过高大的法桐铺在林荫道上，秋风习习，影影绰绰，光影轮转。
街边的小茶店里靠窗的座位上坐着一男一女，男人的面色看起来从容不迫，低头翻着茶谱；女人妆容精致，悠闲地把玩着红色苹果手机。
“普洱还是碧螺春？”男人开口问道。
“你难道是来喝茶的？”女人用一种鄙夷的口吻回答道，头也不抬地继续玩手机。
“服务员，两杯碧螺春。”男子合上茶谱，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窃笑。
对于女人的颐指气使，男人本想回击：你难道是来玩手机的？但转念一想，与其不欢而散，不如好聚好散。男人按下心中的不快，盘算着怎么从这场穷途末路的婚姻里捞得更多的东西。
“您好，您的碧螺春，请慢用。”服务员放下茶杯，余香袅袅中女人听到男人用一种很轻快的语气说：谢谢。
认识这么多年了，女人从来没见过丈夫对服务员也这么有礼貌过，看起来他心情不错。也罢，就让你开心会儿，待会有你哭的，女人这样想着，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了一个弧度。
“看在这十二年的婚姻上，我付给你一百万，家里的房产、车子和儿子都要归我。”男子义正言辞道。
女子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泯了一口道：“茶是好茶，可惜火候不到就端了上来。”
女子把手机放在桌上，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王浩，你可真绝情啊，用一百万就把我打发了，异想天开。”
虽然在闵行的那套旧居是他王浩的婚前财产，但徐汇的那套房产可是婚后财产，怎么说也得分我三百万，最让女人受不了的是像王浩这样的人渣也配要亮亮的抚养权。
“林青青，本想着咱们夫妻一场，再怎么说你也是亮亮的妈妈，即使你做了错事我也没想着让你净身出户，能给你一百万我已经仁至义尽了。”男人用一种看罪人的眼光打量着女人道。
“不用你怜悯我，我倒要看看你抓住了我什么把柄，让你的狗尾巴翘到了天上去。”女子恶狠狠地咆哮道，引得周围茶客频频看向他们，无数饱含深意的目光像利剑一样射来。
但明显两人都毫无察觉。
“你做过什么，不用我给你一一说明了吧，单单就这几张照片就可以让你在法庭上净身出户。”男人的脸上闪过一丝魅笑，他从包里掏出手机，推给女人看。
屏幕上是林青青搂着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在接吻，越往后划画面也变得越来越不可描述。
“怎么样，不用我给你念婚姻法的条款了吧，如果你还顾忌彼此的颜面，就乖乖拿着一百万滚蛋，说不定以后我还能让你见亮亮几面；闹得太凶，上了法庭谁的脸都不好看，你一毛也拿不到。”男人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那口吻好像是在劝妓女从良似的。
“是吗？我承认我是出轨了，但与你王浩比起来，我林青青那可是微不足道。你辛辛苦苦隐瞒了五年的秘密，我都知道了，算起来我可没你厉害。”女人脸上的笑容再也掩藏不住，她把红色苹果手机摔给王浩。
“看看吧，是让我净身出户还是让你的秘密大白于天下，我不着急你慢慢考虑。”女人再度悠闲地喝起了茶。
男人看到手机上的那张医院报告单以及那个无声的视频，白纸黑字的事实，还在播放的视频里那个激情滂湃的自己都像是一场不期而至的霜降，把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冻僵。
他没办法想象他如此小心谨慎守着的两个秘密却早已经被妻子看穿，他更无法想象一旦这两个秘密公布于众，他该如何自处？
男人慌乱地删着手机里的相片，视频，末了红色苹果手机像个扎手的刺猬一样被男人狠狠地摔在地板上，伴随着手机发出“啪”一声巨响后，几乎店内所有人都朝向他们这里看来。
“幼稚，你以为这样就能销毁你做的那些龌龊事了吗？你这个人渣。”女人鄙夷地看着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怎么样，你想清楚了吗？”
沉默像空气一样横亘在两人之间，良久，男人长舒一口气道：“你赢了，我净身出户，什么都不要，只要你替我保守秘密。”男人的整张脸铁青铁青的，难看极了，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刚进店的那种轻松一扫而光。
“我会替你保守秘密，毕竟我也不想让亮亮知道他崇拜的爸爸竟然这么不堪。”女人看看男人，又看看地上破碎的手机，最后看了眼桌子上还在冒着白烟的茶，拿起包起身离开了。
走出店门的时候，外面夜幕四合，真可悲啊，一场经营了十二年的婚姻结束得如此匆忙，彻底，连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到，她和王浩之间就已经凉透了。
王浩苦笑一声，捡起地上摔得粉碎的手机，看着眼前的杯盏之中，粒粒茶叶在杯中浮沉，而往事就像这茶水一般，随着翻滚的茶叶变得浑浊起来。
2
多年以前，他刚大学毕业，怀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站”了一整夜的火车终于在天光熹微时分到达了上海。之后拖着行李箱转地铁，兜兜转转，循着手机地图找到了在网上订的床位房。
投简历，面试，在一周内几乎把上海的几个区跑了个遍终于赶在弹尽粮绝前找到了一份工作。
那时的王浩，根本不敢想象在未来的某一天可以在这个城市立足，并且娶到一位像林青青这样的都市丽人。
二十出头的年纪，孤身在外奋斗，现实的刀子割得他连喊痛得时间都没有，为了挣更多的钱，他周末出去接私活，在工地里做着又脏又累的活，工作日一身西装革履地坐在办公室里做着脑力劳动，真是身体和精神都没有闲着。
这样大概过了一年，他攒下些钱换了房子，工资也水涨船高。他做的是室内设计，而叶青青是做空调方面生意的，两个人在工作上有些来往。
孤寂的灵魂最容易被温暖俘虏，那个时候的王浩还带着年轻时候的浪漫，加上他长着一张俊俏的脸，性格被现实打磨得圆润温和，事事都为林青青考虑。
像水到渠成一般，他们开始在周末约会，看看电影吃吃饭，那个时候好像做什么都是开心的，只要跟林青青一起。
再后来他们重新搬了家，住在了一起，周末的时候他们会手挽手去菜市场买菜，那光景好像一对老夫老妻似的。然后两个人在厨房忙个不停，林青青总是埋怨他笨，切个菜都不会。
原来他和青青也是有过那么多美好的记忆。怪不得连诗文里都说：人生若只如初见。
有时候他很愿意相信：上帝给每个人的运气都是同样多的，运气一旦耗尽，便是霉运的接连拜访。
那一年，赶上老家拆迁赔了百八十万，加上王浩及父母的积蓄，他再三思量后决定在闵行买下一栋两居室。由于那时他和青青还没有结婚，房产证上自然写的是王浩的名字。
之后，青青怀了孕，他们奉子成婚。
婚后，他们像所有的三口之家那样其乐融融。
3
事情的转折发生的令人猝不及防。
是在五年前，也就是他们结婚七年的时候，王浩和林青青两个人又合资在徐汇买了一栋三居室，两个房子的房贷再加上一家人的开销，他们俩的压力着实不小。
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王浩和林青青开始在业余时间不断接私活，两个人之间除了工作还是工作，亮亮也被送去了寄宿学校，这样白炽化的状态没持续多久王浩就出了事。
那天普通的像是以往的任何一天，他被公司派去巡视未完工的工地，也顺便看看施工现场的实际情况与原始设计的差别有多大，但未封顶的天花板部位的管道和一台四面嵌空调室内机因为钢管断裂而刚好砸中王浩。
场面十分混乱，王浩浑身是血，当场便昏厥了过去，被送到医院抢救。
林青青接到他们公司电话赶来时王浩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听他们公司同事转述说是伤在了脑袋和腰部，其他地方有待查看。
林青青守在外面，心情忐忑不安，她不明白丈夫怎么会发生这样的意外，更加令她想不到的：正是这一次事故成了他们婚姻走向破灭的导火索。
几个小时后王浩被推出手术室，脑袋包得像个粽子，人也醒了过来，医生说是伤在头部和腰部，所幸没什么太大危险，但为安全考虑还是建议王浩在医院多待些日子。
之后公司的同事也都渐渐回去了，留在医院陪护的只有林青青一个人。
但当天晚上，王浩便发现自己除了脑袋和腰部感到疼痛外，那个地方也隐隐有些疼痛。因为伤在私密处，再加上没有出血医生也就忽略掉了。
刚开始林青青给他买来饭菜两个人一块吃饭时，他只感到轻微的疼痛，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种细密的疼痛感未减反增。终于挨到林青青打起了瞌睡，王浩找来了医生。
为他看诊的男医生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便请了生殖科的医生来为他检查。果不其然，医生最后的诊断是海绵体坏死。
换句话说，王浩再也不是真正的男人了。那一刻，王浩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接下来的漫长岁月，怎样面对风华正茂的林青青？如果让她知道自己不行了，她会不会跟自己离婚？会不会出去找其他男人？
如果这件事被别人知道了，那别人在背地里怎么议论他？他简直不敢想象，那太糟糕了，比杀了他还让他接受不了。
想想自己这么多年来没日没夜地工作，挣钱，买房；生活里一点乐趣都没有，如今连这点闺房之乐都被剥夺了，简直让人生无可恋。
而一切悲剧的源泉都是这该死的破公司领导非要派他去巡查工地，他恨不得抡起锤子砸死他们，所以一定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王浩开始关心索赔事项，他不能既伤了身体也没拿到钱，于是不顾妻子林青青的反对提前出了院。
他在寻找律师同公司就赔偿事宜打官司的那段时间，态度极其强硬，拒绝了妻子林青青的陪同。林青青当时只觉得丈夫心里有情绪，也没有考虑其他。
几个月后，他得到了公司一笔将近三百万的巨额赔偿，另外因为工伤原因他申请由金山区调到了分公司徐汇区，职位也由技术岗位跃居管理中层。
妻子对于赔偿金额和他的伤后待遇感到目瞪口呆，有时还无意中表露出一丝窃喜。这都让王浩觉得厌恶，但他要伪装得天衣无缝，只能一边在心里痛骂公司，一边还要装作对公司感恩戴德。
但这样一来，王浩和林青青便是两地分居了，林青青经常会对王浩抱怨。但他明白，只有分居才能尽可能地隐藏他的秘密。他不能让妻子知道这个秘密。
很多时候，碰上周末、假期妻子来找他，他总是编造各种谎话来躲过做爱这个环节。时间一久，林青青开始怀疑他在外面包养小三，两人总是争吵不断。
最厉害的一次争吵直接导致了两人的冷战。
那是周末的时候，林青青来找他，两个人看了电影，吃了饭，逛了街，买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自从出事以来，王浩总觉得亏欠了妻子很多，肉体上无法给她的，就在物质和精神上尽可能满足她。
晚上洗完澡躺在床上，王浩自知实在躲不过去，就以假寐企图蒙混过关。但妻子的主动让他无处可逃。
妻子洗完澡后几近全裸地躺在他身边，温热挑逗的气息阵阵袭来，情欲一次又一次俘虏了他的心，内心早已经是狂风暴雨，即使王浩百般掩饰，但愈加沉重的呼吸声以及那具完全失去了控制的身体正在一步步地出卖着他。
但可恨的是，那个地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好像那个东西是一个假肢一般的存在，完全不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妻子掀开了盖在他身上轻薄的毛毯，温润的手指像是一条水蛇一样从他的鼻子开始蜿蜒向下，酥痒的感觉遍布全身，那指尖像带电一般，微弱的电流顺着与其接触的皮肤一点点在他的身体里传开，他感觉整个人都要被燃烧了，那种情欲的火舌舔舐着他的每一寸肌肤，他的毛孔开始复苏，不，他整个人都开始复苏，他感觉到小腹有一股火焰似的暖流开始在胸腔乱窜......
唯独那个地方一点动静都没有，真该死!
妻子好像已经看穿了他的把戏，一个猛然的翻身已经重重压在了王浩的身上，他听到耳畔妻子在说：“看你能装到何时！”
他也想反手为攻把妻子狠狠地压在身体下面，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之旅。可是那个已经坏死的海绵体让他明白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体验到那种极致的欢愉了！
这个想法像是冷水浇头，令他从刚才的思绪里抽身，理智渐渐占据上风，他要制止妻子的进一步挑逗，他还不打算把这个难以启齿的秘密公之于众，哪怕是妻子也不能知道。
妻子的手指还在下移，同时一股股温热的气流喷射而来，他感到妻子的手指正在试图伸进他的内裤，不，他险些呼喊了出来。
他突然睁开双眼，冷冷地看着妻子，同时把她那只深入腹地的手狠狠地甩开了，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妻子被他一连串的动作吓住了，笑容也一下子僵在脸上。
良久，他听到房间里幽幽地回响起自己的声音来：“青青，我累了，改日吧！”
“你什么意思？王浩？”妻子像弹簧一样从他身上弹开，恶狠狠地咆哮道。扭曲的面容看起来极其可怕。
“没什么意思，只是今天不想做而已。”语气平淡如水，这明显更加激怒了妻子。
“我看你不是不想做，你只是不想跟我做吧！”妻子一边说，一边拉来衣服套在身上。
“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只是最近工作有点累，没心情。”王浩的语气开始变软，他不想跟妻子越吵越凶。
“工作累，都是借口，从前你一边工作一边接私活，也没少跟我要啊，反而升了管理层后工作更累了，你骗鬼呢！”林青青有一种受辱的感觉，想到从前丈夫王浩为了同她做爱说的那些甜言蜜语，连哄带骗而今她主动一次反而像是一个淫妇一样罪不可赦了，没天理了！
“从前多年轻啊，亮亮都七岁了，老婆，咱改日吧！乖！”王浩的脸上浮现一种强颜欢笑，讨好的意图简直人尽皆知。
“你放屁， 结婚才多久啊，七年你就嫌弃我了，王浩，你个人渣我当初怎么瞎了眼看上你这个陈世美。”妻子穿好了衣服，坐在床沿上，像个雕塑。
“你不要胡思乱想，早点睡觉吧！”王浩说着便要去关床头的灯，却被妻子抢先一步，“睡你妈逼，王浩，你是不是在外面养女人了，你这个渣男。”妻子再次咆哮了起来。
这一次彻底激怒了王浩，本想着好言好语地劝说妻子，但没想到妻子步步紧逼，言语如刀，刀刀捅在他的痛处。想来也知，以妻子的个性哪里肯吃亏委屈了事。
但与其泄密还不如让她以为他在外面有了人，男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可笑，为了掩饰一个秘密可以用一个莫须有的甚至杀伤力更大的谎言去掩盖先前的谎言。
“林青青，你嘴巴放干净点，每次来都是这点破事，你就这么欠吗？还是只有你饥渴了才想的到我，我就是你泄欲的工具吗？我还不能请个假吗？”王浩气势汹汹地诘问道。
“好，你高尚，我就是个婊子，求欲的贱人。”林青青气极了，抄起枕头就摔了过去。捂着脸跑出了卧室，紧接着王浩听到门被摔得哐当直响。
房间里突然沉寂下来，王浩充满了自责，无数念头、疑问充斥着他的大脑，他感觉下一刻就要被这些东西折腾死了。
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我应该去追青青吗？大晚上的一个女人，出点事可有我后悔的？追上她之后呢，要不要跟她坦白这个秘密......不，我不能说，说了这个家才是真的保不住了？反正我又没有找女人，就让她去查，有点事忙着也不至于总想着床上那点事......王浩这样想着，就关了床头的灯，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
4
之后倒消停了很长一段时间，林青青不再主动联系王浩，除了在儿子放假一家人必须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几乎谁也不去招惹谁，更别提床上那点事了。
但林青青平静的表面下却是紧锣密鼓地一系列动作。她拜托她那些在徐汇上班的小姐妹替她监视着王浩，一有风吹草动就告诉她。
但几个月过去了，她的那些小姐妹都一无所获，监视了几个月获得的信息也不过是王浩规律的上班生活，早上八点出门，去路边的早餐店买一袋牛奶，两个包子，一个茶鸡蛋；然后去上班，直到晚上五六点回家，之后就再也没出过家门。
这让林青青觉得也许猫腻儿都在房子里，虽说王浩这个人是个地道的工科男，但以前也没见过他一下班就窝在家里不出门的。
所以，她专门在工作日请了假偷偷地跑到徐汇，用放大镜的视角打量着这个狭小的房间。垃圾桶里还放着油腻腻的外卖盒饭，是没吃完的宫爆鸡丁和小炒肉；马桶的边缘以及内侧都没有白色粘稠液体，厕所除了洁厕灵的味道之外还有点难闻的臭味，林青青顺手把厕所的窗户开大了些；卧室的床单枕头上都是一些短发，完全没有女人的长发，更没有她熟悉的脂粉香味，总之里里外外都被她检查了好几遍都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真是见了鬼了！难道王浩真的转了性，这是打算吃斋念佛的节奏？这样的念头在林青青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她不禁觉得简直是笑话，他王浩以前那么贪，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转了性。
俗话说，狗改不了吃屎，孔子还说过：食色性也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王浩在有意识的掩藏他的私密生活，而她看到的这些不过是丈夫故意让她看到的公开生活。
在林青青忙着查找王浩出轨的蛛丝马迹的时候，王浩仍然贼心不死地想要挽救他那坏死的海绵体。
医生曾经明确地告诉王浩：那是永久性坏死，除非移植一枚健康的海绵体，否则复苏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但他觉得医生总爱夸大其词，小病给你说成是大病，大病给你说成是不治之症，为的就是多骗你点钱，所以潜意识里他还是相信总有一天他可以再振雄风。
这些日子下了班，他就窝在屋里查资料，终于让他找到一种可行之法——刺激法。
简言之，就是不断给与大脑刺激信号，促使下丘脑分泌神经递质，激活交感神经，促进海绵体充血，从而还有一丝勃起的希望。
于是他就在QQ上，微信上加了很多贩卖小视频资源的人，另外注册了一个新的账号，隔三差五就花钱买几个G的小视频，一有空就躲在房间里戴上耳机一个人自娱自乐，动情之处他竟然情不自禁地自慰了起来。
但几个月过去了，那玩意丝毫没有要硬起来的迹象。
难道是刺激度不够？
他就在QQ上问那些人有没有更刺激的视频？
对方发来一连串坏笑的表情，回复道：还没有钱办不到的事，只要多加钱保证让你体验不一样的刺激。
看看，这些人连广告词都说得那么流畅，资源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于是他就买了几个G的新视频，打算体验一番不一样的刺激。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开启潘多拉魔盒的夜晚，当时的他感觉有多么美好，如今就有多么后悔！
果然，有一些刺激你最好永远都不要去触碰，因为我们都是普通人，在诱惑与刺激之前，抵抗力根本不堪一击。
那晚他在网上叫了外卖后，先是洗了几个水果，一边吃水果一边等待外卖的到来，同时按捺着内心的好奇和激动不去点开那些视频，终于挨到吃完外卖，他戴上耳机点开了其中一个视频。
出现在屏幕上的不是一男一女，而是两个赤身裸体的男人，接下来的画面简直让他血脉喷张，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上那两个身材魁梧，满是肌肉和体毛的男人甩着他们裆下那玩意，简直羡慕到极点。
而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好像有一点点反应了，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事实如此。
他告诫自己：他最爱的人还是林青青，而林青青是个女的。他如今只是为了治病。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男人与男人之间还可以像男女之间一样有鱼水之欢。
而那晚他竟然破天荒做起了春梦，而梦里他竟然恢复了雄风，这一切好像都在传递一个信号：他的刺激法开始起效了。
林青青那一边对丈夫的调查依旧是一筹莫展，她想也许是自己真的错怪了王浩。但就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事情却突然出现了转机。
王浩所在的公司凭借出色的设计拿下了将近两千万的标，但这种工程通常都是表面上一个价格，实际做起来又是一个价格。毕竟一个既满足节能、绿色、又兼顾造价成本的方案几乎是不存在的，因此甲方就私下里约谈了王浩公司负责这个项目的项目经理和其他高管，而这其中就包括王浩。
地点选在一个星级酒店，包厢里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王浩也深知自己其实只是顺带。对于拿下这个项目，他一没在设计上出力，二没在谈判上出力，充其量只是个监工。但在生意场上做事就是这样，礼多人不怪，多请一个人总是没错的。
饭桌上，觥筹交错，敬酒的一位接着一位，像商量好了似的。几圈下来他就感觉头晕晕的，自从出事后他为了隐藏生理方面的秘密谨慎度日，为了讨好妻子低声下气，从来就没这么累过。
而微醺的氛围也让他暂时忘却了那些烦恼，他也加入了他们，大口喝酒，称兄道弟，甚至满嘴跑着荤段子。
最后设计价到底降了几成，他是压根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一直嚷嚷着喝酒，那模样简直丢死人了。
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躺在酒店的大床房上，粉红色的壁纸贴满了墙壁，雪白的床单上吐的到处都是，卫生间传来哗哗的水声。他抱着头疼欲裂的脑袋，使劲回忆，才想起昨晚上发生的事情来。
再看看自己，简直到了一丝不挂的程度，直觉告诉他没什么好事。
就在他穿好衣服准备跑路的时候，却碰到从卫生间披着浴袍出来的年轻女子。
“怎么，睡了人拔腿就跑？”女人笑眯眯的望着他，盯得他怪怪的。
“你别胡说，别以为我喝醉了就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王浩显得有些严肃。
没想到那女子却“扑哧”一声笑了：“别紧张，我又不讹你，钱别人已经付了，又不让你拿钱。瞧你那怂样，在家没少被老婆管吧。”
“那，昨晚上我们没发生啥吧？”王浩一脸苦闷。
“我也想呢，可你也得有那能力啊！”女子说着便去解浴袍。
听到这话，王浩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她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
“你吐了三四次，床单我都让人换了好几次，折腾死老娘了，怎么，你不打算安慰安慰我吗？”女子露出纤白的大腿，作出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样子。
王浩这才松了一口气，从钱包里抽了几张钱，递给她，边说边往外走：“这点钱你拿着，对不住啊，我还有事先走了。”
出了房门，他还听到女人娇羞的声音由强到弱地传来：“有空下次还来啊！”
几乎一整天王浩都无精打采，酒精所带来的头疼以及内心的担忧使他接连几天都没办法一心一意地工作。所幸这段时间没什么重要的事情。
5
自从上次拒绝了妻子的要求，林青青基本没有主动给王浩打过电话，但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妻子并没有找到他出轨的证据，要不然以林青青的脾气恐怕早就提刀上门了。
但两个人总是冷战也不是办法，毕竟都是自己的错，青青除了脾气不好没什么错处。
于是王浩就在周末的时候买了一大堆吃的用的，坐车去看望青青。
到了青青住的地方，他却有点犹豫了，她如果还生气呢？她如果还是提那种要求呢？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林青青手里提着满满的垃圾袋，看到王浩的时候脸色不由得变得很难看。
王浩放下手里的东西，笑着接过青青手里的垃圾说道：“垃圾我去倒，你把这些东西提进去吧！”
“也好，刚好我也有点事想找你谈谈。”妻子冷冷地说。
倒完垃圾后王浩进屋看到妻子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有点摸不着头脑，从前她每次生气都是又吵又闹甚至还会动手动脚，但这次显得那么平静却让他心里忐忑不安。
“冰箱里有喝的，要喝自己去拿。”妻子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脸上毫无表情。
“不渴，你要喝什么我去拿。”王浩挤出一丝笑容道。
“我喝不喝用不着你费心。我也不绕圈子了，你难道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妻子的眼睛看起来有点红，连声音都变得低沉了不少。
“我，我真的没出轨啊。天地良心。”王浩一字一顿地说，仿佛这话不仅是对妻子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装，你继续装，王浩，认识这么多年我怎么不知道原来你演技这么好啊，品味够独特啊！”妻子简直快哭了，王浩看到有泪光在她的眼里打转，认识她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妻子这么脆弱的一面。
“我，我到底怎么了吗？”王浩一脸迷惑，简直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啊！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一沓照片就摔在了王浩脸上，看到照片的那一瞬间王浩全都明白了，那天在酒店发生的一切青青都知道了。
“还装吗？我朋友都告诉我了，我真是没想到啊，你宁愿去叫一只鸡都不要我，我在你王浩眼里就那么差劲吗？连他妈的做小姐的都不如吗？王浩，你可真会恶心人。真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啊！”妻子声泪俱下。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解释，原来从他决定掩饰那个秘密开始他们之间的信任就荡然无存了。
“怎么，懒得解释了，还是无话可说了，继续嘴硬啊，我倒要看看你这次还有什么借口。”妻子的声音变得有点沙哑，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他简直不敢看妻子，他害怕自己一心软就和盘托出那个秘密，可是那是个核武器啊，会炸的他们都粉身碎骨的。
“不管你信不信，那天晚上只是工作应酬我喝醉了，她只是生意伙伴叫过来照顾我的。我真的没有做出对不起你的事啊！”王浩知道这样的解释简直可笑死了，但除了这苍白的语言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编，继续编吧。反正你嘴里没一句实话，我算是瞎了眼，但是我也告诉你，王浩，我是不会顺你的意的，别想让我同意离婚，我拖死你。”
良久，她又接着说：“为了亮亮我希望你可以收敛点，这里你也不用再来了，我也不会上赶着找你了，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吧，我累了，管不了也不想管。”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青青，真的不是那样的......”王浩低声重复着，像极了做错事的孩子。
“滚，你给我滚，别脏了我的地。”突然妻子咆哮着冲他喊道，他被妻子推出了房门，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门就已经被重重地摔上了。
走在路上，脑海里一直在回放刚刚发生的事情，就像电影片段一样，一帧又一帧，那么模糊却那么真实。
他真恨不得跟妻子坦白这个秘密，哪怕会受到别样的眼光，被逼着去看医生，但总比现在要好得多。
但真的要折返回去的时候，他又犹豫了，那是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如果分享了这个秘密那他就会成为所有人眼中的笑话......他简直不能忍受。
还好，他的刺激法好像起作用了，也许很快他就痊愈了，也许很快他就可以解释这一切，也许他会好的，他和林青青也会变得像从前那样，也许目前的困境只是一个考验啊，他一直那么幸运......
但他不明白，也许只是也许，如果任凭事情自然发展，它只能朝向毁灭越走越远。
6
永远不要低估女人的报复心和嫉妒心，她们为了报复男人会变得理智全无，会不计一切代价。比如林青青。
自从得知了丈夫在外面嫖娼都不愿意碰她，她不仅受了情伤，就连自尊都被打击得体无完肤。
她在心里无数次地问自己，问镜子，问同事，问闺蜜：自己是不是真的又老又丑？
尽管她们都一致否定，还顺带夸赞她貌美如花，冻龄美少女；但溢美之词越泛滥，她就越自卑。
到最后她简直快把自己逼疯了，常常下了班就对着镜子傻坐，连饭都懒得做，这样持续了将近一个月她终于做出了一个令她自己都吃惊的决定。
他王浩不是出去寻花问柳嘛，那她就出去找男人，给他头上种一片大草原。还要搞得人尽皆知，让他的脸丢得满世界都是。
但她即便是去会所找服务，也是下了很大决心的。通过这个事情也彻底让林青青意识到，金钱可以买来性，却买不到爱，无论你流连过多少温暖的身体，待时间一到，体温散去的时候，那种空洞的孤寂像寒夜一样无孔不入；而内心对自己的鄙夷和厌恶也像是雪花一样，越堆越厚。
果然，做婊子也是需要天分的，像她这般放不开，拿钱买来的不仅不是快乐，反而是业罪。
每次从会所出来回到家，她就独自一人开一瓶红酒，自顾自地一杯接一杯地灌自己，喝到想吐，才昏昏沉沉地上床睡觉。
直到遇到叶阳，林青青的愧疚感才没那么重，但睡前饮酒的习惯却被她保留至今。
她还记得第一次在会所看到叶阳的情形，瘦削的脸庞，清清瘦瘦的个子，精致的五官，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丝不愿，她看得出他并非像这个声色场的其他男人那样，是个性欲的奴隶。
他看起来那么干净，就好像是午后透过窗户洒进来的一缕阳光，温暖却不灼热，明亮却不张扬，但究竟是什么让他走向了这个声色场，选择了这样一份职业呢？
带着这样探寻的意味，她叫了叶阳的服务。
可能是刚开始接触这份工作，叶阳显得迟钝又笨拙，呆呆地站在床头，面无表情的样子令她恍惚，仿佛看见了年轻时的王浩。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笨得要命。
她躺在床上，故意装出一副轻佻的模样来，对着叶阳伸出五颜六色的手指，脸上绽放着鲜花一般的笑容，轻声道：“真热啊，来帮我把衣服脱了吧！”
“好。”叶阳的声音细弱蚊蝇，他怯懦地上前伸手去解她的衣服，夏天的衣服总共就那两件，剥去了外面的裙子，林青青丰满的身材完整无缺地暴露在空气中，叶阳的手指有些颤抖，细密的汗珠像串了起来似的，顺着他的脸往下流。
也许是这暧昧的氛围感染了她，也许是眼前这个年轻的身体吸引了她，也许是雄性荷尔蒙的力量，总之情欲的冲动一下子抓住了她。
她一把拉过叶阳，年轻而炽热的身体紧贴着她的身体，她甚至能感受到他那皮肤的战栗感，她像个启蒙老师一样手把手地调教眼前这个男孩。
而叶阳也从抗拒变得亢奋，像个孩子似的贪婪地吮吸着她的乳头，他的坚挺一次次撞击着她，久违的快感再一次袭击了林青青，丈夫不能给与她的，如今她在别处找了回来。
人就是这样，原先抗拒的、引以为耻的事情，一旦尝到了甜头，理智，责任感什么的都统统不顾了，恨不得在搜寻一个正当的理由来延续这种甜头。
尽管林青青不愿意承认，岁月已在他们的身上碾过，即使那些化妆品多么神奇，依旧无法掩盖身体的反应，在同叶阳做爱的时候她越来越被他年轻的身体所吸引，甚至上了瘾的！
很多时候一些奇怪的念头也会闪过她的脑中，比如：这样也挺好的，孩子在外面读书很少回来，她和王浩的私生活互不相干，他逛他的窑子，她找她的男孩，各取所需。
连大才女张爱玲也曾说过：结婚若是为了维持生计，那婚姻就是长期卖淫。
想明白这些的林青青，是彻底的脱胎换骨了，从前那种愧疚和自责统统烟消云散，在她这里出去会男人反而变得越发理直气壮。
王浩那边即使日日都在看视频寻求更大的刺激，但始终毫无进展。就在他想要放弃的时候，却听说了林青青背着他去找男人，还专门挑那些年轻好看的男孩，大多时候还明目张胆，一点都不顾忌他的脸面。
他气得简直冒烟了，没想到这女人这么欠，在他这里得不到就出去找男人，真是个十足的婊子。
他心情低落，苦闷，又没什么人可以诉说，总是下了班就窝在屋子里喝酒，每每喝的烂醉如泥，就摔东西撒酒疯。所幸屋子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摔碎了也都不要紧。
他虽然生气，但又没什么资格去诘问妻子，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无能，妻子怎么会做出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情？
7
网络的唯一好处，可能就在于它给人们提供了一个面具，在ID和账号的掩藏下，你根本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对方也不知道你的基本信息。在那里，你可以构建属于自己的小世界，肆意放纵的小世界。
在现实世界频频受阻的王浩，开始把希望寄托在网络世界里。他用那个新账号，通过搜索附近的人，加了很多的男男女女。
闲的无聊的时候，他就会和他们天南海北的聊天，刚开始他还比较拘谨，后来有几个中年妇女跟他倾诉，自己的老公在外面花天酒地，跟公婆之间也总有摩擦，总之生活很惨。
他也开始吐露自己的一些心事，直到遇到苏凯，他的头像是一片绵延的山脉，个性签名是：愿世界上所有的爱，都能被温柔以对。
看来是个有些情怀的人，他想着。
但令他惊异的是，在网上认识苏凯的第一天，对方就坦言自己是一个喜欢男孩的男孩。
他为他的坦诚和大胆感到触目惊心，在他的思想观念里，那绝对是比他的生理问题还要有杀伤力的秘密，可是苏凯就这样云淡风轻地对一个陌生的网友说了。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不应该是个秘密吗？”他问。
“你又不知道我是谁，住在哪里，还有，你怎么知道我说的就一定是真话呢？大叔”
他虽然不赞成对方的行为，但却无可反驳。
“你怎么知道我是大叔？”
“只有大叔才会这么畏首畏尾，你没玩过出轨吧，更没打过炮吧！”
......
他为对方露骨的言辞和豪放的作风感到惊异，但不得不承认自从认识了苏凯，他的黑白生活总算是多了一抹颜色。
比肉体交易更可怕的是动情，自古以来，对嫖客动情的婊子没一个有好下场的，不是把一生付给了毫无指望的等待，就是把真情连同身体一块打包贱卖给了别人。而婊子对嫖客动情，下场更是不言而喻。
林青青时常来光顾叶阳，但她每一次来的时候，叶阳都跟上次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比如他学会了抽烟，他学会了甜言蜜语，如何哄骗那些女顾客为他一掷千金，他也学会了更多的性爱技巧。原来，什么事情做久了都能收获到经验。
现在的她，一个月大部分的薪水都拿来给叶阳了，她有时候不明白叶阳从她这里赚的钱都已经快上万了，怎么还巴巴地接更多老女人的生意，那些又肥又老的女人，除了银行卡上的钱比她多了几位数，哪里有她年轻漂亮。
但她不明白的是，自己在叶阳眼中也不过是一个仗着有几个臭钱就来消遣他的老女人，她同其他人一样，来这里就跟去商场购物一样，买的是同样的服务，所以在本质上没什么不同的。
可林青青不明白，也不愿意明白。
所以，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在情欲的浪潮一层层退却的时候，在叶阳点起了一根烟坐在床头的时候。
“你很需要钱吗？”
听到这个问题，叶阳明显顿了一下，沉默良久吐出一口烟缓缓道：“在上海讨生活，哪里不需要钱呢！”
他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他以为她每次来找他不过是来买走他身体里的温暖而已。
“是啊，这里消费确实很高，但你还那么年轻，你会有希望的。”她本想说：你没必要这么糟践自己，可是她有什么资格这样说别人呢，她一个名校毕业的硕士生不还是堕落到这个声色犬马的情欲场里了。
“年轻有什么用，没有学历，人脉，一点机会都没有，哪里有什么希望可谈。”
“不试试怎么知道没有机会呢？你可以做很多事，有很多百万富翁也是没读多少书的。”林青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关心他呢，也许是觉得他还太小，生命有无限可能；也许是因为其他的一些东西，而那些东西具体是什么，她还不知道。
“我就是尝过个中滋味，才选择来做这个的，但凡有点办法，没有谁愿意整日做这种工作。”叶阳抽的更猛了，一根接一根的，房间里很快就烟雾缭绕，恍恍惚惚的。
他又想起前几年——刚来上海的那几年。
他高中辍学来上海打工，做过餐厅服务员，快递员，送外卖的，没日没夜地工作，每个月也不过是几千块钱，扣除他在上海的吃喝拉撒睡，根本没有结余。
这样做了快两年，他终于受不了这种高强度且日日重复的工作，于是开始像那些年轻的混混一样，打着梦想的名头，在地铁口等来一些群众演员，或者发传单，做车展的兼职私活。
很多时候连温饱都顾不上，依然是没日没夜地跑，后来女朋友也跟他分手了。
最惨的一次，他淋了一夜的暴风雨，走了将近十几公里才回到住的地方。那是他去徐泾东做车展的兼职，那天台风过境，上海不仅刮大风，还下起了大暴雨。
他和十几个年轻人，在户外场地上做擦车工，看着那些动辄几百万的豪车，造型独特，从前他只在宣传海报和电视上见过的车，像什么法拉利、兰博基尼、玛莎拉蒂。现在他可以亲手摸摸它们了，甚至还偷偷和几辆车合了影，为此还挨了骂。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十几个人，除了吃中午饭就一直在用毛巾擦拭车身上的水渍，一直到晚上十点多才结束，当天工资一人五百。
累是累了点，但也够他活几天的啦。
但下班的太晚，回去的地铁已经赶不上了，他紧赶慢赶还是滞留在了人民广场，那里离他租的民居还有十几公里。外面狂风暴雨，毫不夸张，走在路上都摇摇晃晃，好像下一刻就被卷上了天。
地铁口聚集了一大堆人，出租车司机趁机坐地起价，哪怕和别人拼车回去也要一百多块，他摸着口袋里还没暖热的钱，咬咬牙冲进了风雨里，就那样走了将近一夜，终于在凌晨四点五十九分回到了家。
他洗了热水澡就上床睡觉了，睡了整整一天，起来后发了高烧，合租的室友给他买了药，他喝了药就继续睡，昏昏沉沉了好几天才退了烧。
那次以后，他的身体就没从前那么壮实了，有些体力活根本干不了，后来很偶然的机会他认识了威哥，进了这家会所，做起了这门生意。
刚开始的时候他告诉自己，就做几单，攒了钱就辞职，但真的攒下了几万块钱的时候他又不想着辞职的事情了。他不愿意再回到那种风餐露宿，朝不保夕的状态里去。
人都是这样，能躺着赚钱绝不会再想着回到坐着，甚至是跑着赚钱的时候。
所以，没什么可惋惜的！从前，他的工作说得出口，却拿不出手，生活同样也不体面；如今，他的工作说不出口，却活得体面。人生总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总要付出些代价去换取想要的东西。
想明白了这些，就无所谓低贱与否了，以色侍人也没什么罪不可赦的，做这行的也不止他一个。
林青青听着叶阳的往事陷入了沉默，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去告诉这个年轻人他自以为的捷径才是一条朝不保夕的毁灭之途。
但有需要就有罪恶，如果说他们是杀手，自己这种嫖客就是帮凶，都是五十步笑百步。
等她从思绪里抽身，回过神来的时候，叶阳已经离开了，屋子了只留下辛辣的烟草味以及似有若无的汗液的味道。
8
王浩没想到苏凯竟是地地道道的上海人，跟他聊天那么久了，他的日子确实比从前好过多了。情绪有了个发泄的地方，整个人不再是一只蓄满了空气的气球，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发现自从他那里受伤后，他的性情好像也跟着发生了变化，变得越来越细腻，越来越有包容性。
从前他对同性恋这种敏感的人群和话题，从心眼里感到厌恶，但现在他并不排斥。
很多次他甚至有点依赖起苏凯来，下班回到家不再是打游戏喝酒，而是抱着手机不厌其烦地和苏凯没话找话说。
他甚至开始好奇苏凯是不是真的喜欢男人，苏凯的长相，年龄，职业......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自己都吓了一跳，难不成那玩意失去了功能之后他竟然朝着女性的方向越走越远了吗？
这些疑惑直到苏凯在网上给他发来了一张半裸照，背景是装修精良的健身房，古铜色的肌肤，发达的肌肉，清晰可现的腹肌，还有那张俊俏的脸庞，配上青色的胡茬看起来男人味十足。
“这是你？”带着探寻的意味，王浩半信半疑地问道，他从心底不敢相信，这样一个阳光，很man的男人竟然是同性恋。
“对啊，不像吗？”
“我以为你是那种瘦瘦的，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样子。”
“什么狗屁逻辑”
......
两个人这样你来我往的，王浩终于禁不住苏凯的请求，再加上内心的好奇同苏凯见了面。
他果然像照片上那样，看起来很阳刚，王浩都有些自惭形秽了。见面所聊也不过一些寻常的话题，所做之事也不过吃吃饭。这反而显得王浩之前对苏凯的百般拒绝有些莫名其妙了。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他同妻子的见面。
关于妻子私生活不检点的流言越发猖獗，这让王浩实在无法忍受了，虽说她误会自己在外面乱搞，但误会终究是虚的，而关于妻子的流言却是实实在在的。
他本想同她好好谈，却没想到从见面开始就是一副唇枪舌战，好像他们之间忽然变得仇深似海了。
“呦，你不去寻花问柳，怎么想起来我这个又老又丑的女人了？”青青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林青青，你就不能低调点吗？非要搞得两个人都声名狼藉的你才满意吗？”
“现在知道要脸了，早干嘛去了？”
“就算我不要脸，你一个女人，也不要脸了吗？”
“你都不要脸了，我还要什么脸，我还就跟你说，那些男人的活儿就是比你好，比你猛。”林青青笑着说。
“你个婊子，你......”王浩没想到妻子会这样揶揄他，内心的火气连同旧日的怨气快要把他的理智烧光了。
他站起来欲掌掴她，最后却反手一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脸上，嘴里念叨着：是我的错，我的错.....
看着丈夫的背影越来越小，林青青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见到王浩恨不得千刀万剐了他，可心里怎么也恨不起他，她不知道他们之间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在林青青那里受了气的王浩一个人去了常去的饭馆，叫了一桌子菜和酒。菜还没上齐的时候，他收到了苏凯的信息：干嘛呢？大叔。
喝酒呢。他回。
喝酒都不叫上我，不够意思啊！
你乐意来就来，地址发你。
没想到十几分钟后，苏凯果然来了。
一坐下来的苏凯就问道：“这是被哪个妞伤了，还学会借酒浇愁了。”
“我老婆。”
可能是酒精的作用，也可能是王浩内心的秘密太多了，多的已经装不下了，他必须要倒出来一点，哪怕只是一点，他也没这么憋屈。
于是，他像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他与妻子之间的误会，以及妻子出轨的事情告诉了苏凯，但即使酒精可以让人迷醉，却也无法撬开他对于秘密所设的大门。
“不就是女人嘛，她既然心都不在你这里了，她乐意怎么样就让她怎么样好了，她出去找男人，你也可以去找嘛。现在很多婚姻都名存实亡，你不是最惨的那一个。”
听到苏凯这样说，他明白眼前这个大男孩可能根本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也没有真正地爱上一个人。
但不论如何，他与妻子林青青是回不去了，而此时也许只有酒精才能让他好受一点。
人在满腹心事的时候喝酒比平常更容易醉，何况这些年来王浩的酒量还是那么差，没多久他就酩酊大醉了。
有一种人，最善掩饰，他们表面上看起来放荡不羁，实际上只是因为曾经沧海。而苏凯其实就是这种人。
那还是在念高中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跟别的男孩子不一样，直到遇见陆奇，他人长得帅，成绩也好，只是性格比较软弱。
他们经常在一块玩，陆奇因为成绩好，人又长得帅就遭到学校很多人的嫉妒，在那种青葱年华里，过分出挑就会成为靶子，总有一些品行不好的人隔三差五地找陆奇的麻烦。
苏凯从小就壮实，人高马大的，又经常锻炼身体，保护陆奇就成了他的事情。他最见不得别人欺负陆奇，为此打过的架不计其数。
学校就开始滋生一些流言，说陆奇和苏凯他们是同性恋，他们是变态，加上平时两个人走得很近，这种流言就像野草一样疯长。陆奇受不了别人在背后对他们指指点点，就转校走了。
再见到陆奇就是大学时代了，他们竟然在同一所大学，苏凯就开始对陆奇发起攻势，那段时间他帮他带早餐，约他晚上去草场跑步，总之无所不用其极地寻找各种借口接近他。
他至今都记得那个晚上，陆奇答应他的那个晚上。
他还记得陆奇说：“真服了你，躲过了高中还是躲不过大学，既然怎么样都躲不过去，那就只能答应你了。”
他开心得像个孩子，在黑暗中偷偷吻了他的唇，凉凉的感觉。
但他们的爱情是被世俗所不容的，他们所要为之付出的代价太多太多，多到你即使可以蒙住眼睛，堵住耳朵，不看，不听，周遭的反对和质疑，亲人的撕心裂肺，午夜梦回时你也会觉得这代价太过高昂。
所以，他们最终还是分手了，陆奇听从家里的安排去相了亲，与一个看起来很匹配的女子结婚生子。
此后，他自有他的妻，他亦有他的生活，彼此像活在两个平行的世界里，再没有打扰。
念及往事，苏凯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睛，看着眼前烂醉如泥的王浩，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他竟然觉得此时的王浩像极了那个需要他保护的陆奇。
他扶起王浩，背在肩上，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他多想此刻肩上的人还是那个胆小柔弱的陆奇。
那晚他们在一家旅馆度过，两个人合衣而眠，次日醒来已近中午。
“我们怎么睡在一起？”王浩又惊又怕。
“我怎么知道？”苏凯的嘴角咧过一丝坏笑。
“你，你没对我怎么样吧？”
“我能对你怎么样，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做了。”苏凯笑得更开心了。
“你怎么能这样。”王浩一脸的委屈，那模样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之后一连几天王浩都没再联系过苏凯，他害怕发生一些他无法控制的事情，可是越是刻意的疏远，就越是想念。
上班的路上会想到他，工作的时候会想到他，吃饭的时候会想到他，好像哪里都有他似的。他简直要疯了，他这是怎么了，他可是个男人啊！
王浩再度警告自己，但有个奇怪的念头总是不自觉地弹出来，好像有个声音告诉他：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就会打开一扇窗。
9
自从得知叶阳那些心酸的往事，林青青反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她有时候根本分不清自己对叶阳究竟是一种什么感情？
她在这场情色交易里，不仅付出了身体，甚至还在无形中投入了感情，她好像很久没有想起过丈夫王浩了，她好像没那么在意丈夫背着她去偷腥了。
在爱情里，嘴硬和伪装都是没用的。因为你苦苦压抑的思念会在爱人的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里尽数融化，扩散，蔓延。
“最近很忙吗？请你吃大餐去不去？”苏凯发来信息。
“去。”明明心里想拒绝，手指却不听使唤似的少打一个不字。
吃了饭，苏凯说是要去一个好玩的地方，王浩几乎想都没想地答应了。
没到地方的时候，他想过无数可能，苏凯会带他去电影院，网吧，KTV甚至是去开房，但他万万没想到去的地方竟然是gay吧。
那是王浩第一次去这种场合，以前只在电影里看见过的地方没想到现实中真的存在。
“放轻松点，来这里的爷们都是一类人，没人会笑话你的。”苏凯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
他低着头跟在苏凯的后面，脚步轻得没一点声音，手心都是汗，他害怕在这里看到熟人，那样他的人生就毁了。
“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他疑惑地看着苏凯。
“因为只有在这里才没有那种遮遮掩掩的窒息感，这里的人同病相怜，没人会嘲笑你。”
话还没说完，他们就看见不远处有两个人在旁若无人地接吻，王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愣地盯着那两个男人看。
“你看什么？”
“他们在接吻。”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们也可以啊！”苏凯说着就要去吻他，被王浩躲开了。
虽然他很想迎上去，但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告诉他：王浩，你不可以，那会毁掉你的，也会毁了他。
“放开点，别扭扭捏捏地，跟个娘们儿一样。”苏凯显得有些不开心。
他们要了两杯鸡尾酒，边喝边聊，这个时候有个赤裸上身的男人同王浩搭讪。
“哥们，要不要跟我进去玩玩？”那人笑得像一朵秋菊。
“玩什么？”王浩一脸茫然。
“进去你就知道了。”说着那人便要去拉王浩，一旁的苏凯不慌不忙地说：“他是我的。”说着，苏凯就拉了王浩走进他常来的包厢，他是这里的VIP，他的包厢每日都会为他留着。
关上门的时候，苏凯抱起王浩一把把他扔在床上，不容分说地就去剥他的衣服。
刚开始的时候，王浩还很不情愿，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从前他为了挽救他的海绵体而恶补的那些画面，情欲像是涨潮的水一样，一波接着一波地漫过他，像是要把他吞没了。
“别害怕，我会很轻很小心的。”苏凯在他耳边说道。
温热而坚挺的东西进入王浩的身体，疼痛蔓延全身，他很想结束这场游戏，但压在他身上的苏凯像是疯了一般，进进出出，而不知何时那种疼痛感消失了，代之以他从未体验过的快感。
那次之后，他经常会跟苏凯去往那里，好像那里是另一个平行世界，在那里没有现实里的那些烦恼，什么绿帽子，什么海绵体坏死，都不再是问题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近四年，林青青和王浩各有各的私生活，虽然他们早已穷途末路，但彼此谁都没想过要离婚。
林青青已经三十几岁的人了，离了婚很难再找到合适的；而王浩他需要婚姻的外壳为他掩藏他难以启齿的秘密。而这个家，还有他们的儿子亮亮需要稳定的家庭环境，谁也不干扰谁，何乐而不为呢？
直到王浩出入gay吧的事情被林青青知道，俗话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当林青青的男闺蜜把在gay吧拍到他和别人搂搂抱抱，亲吻的照片给她时，她还是大吃一惊。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王浩会变成这样，从前她以为他只是荒唐，没有担当，如今看来这个男人从头到尾都是谎言，都是秘密。
她还自我欺骗，觉得是自己的风流债刺激了王浩，但冷静下来一想，这种事情怎会这么简单？事实不过像她朋友所说：他骨子里就带有放荡的基因，如同王尔德说过：一个人真正的生活经常是他并没有真正过上的那种生活。
如今看来，这话一点没错。
她千挑万选，到头来还是选了同志做丈夫。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像个小丑，更加痛恨自己曾经为了这个男人傻傻地以自己为诱饵，去声色场里寻欢作乐以报复他的出轨。
愤怒，仇恨，恶心，像是铁链一样缚住她的手脚，绑紧了她的头脑，三股力量相向发力，生生把她分而食之。
想了一夜，哭了一夜，骂了一夜，最终她决定放弃这段婚姻，不再做无谓的消耗，重新开始。
10
从前她以为身体起了浓疮，上点药，凑合凑合就过去了；殊不知病灶一旦坐下，非切除坏死的腐肉不能痊愈。
如今她既下定决心要同他离婚，就要彻彻底底，干干净净。十几年的婚姻里，她该得的，不该得的都不能便宜了他。而最重要得是她要争得儿子的抚养权，她不能让儿子跟着那样一个爸爸。
为了做足准备，林青青特意咨询了律师，讲明了情况，律师告诉她：像她这种情况，双方都存在出轨现象，而男方出轨的对象特殊，国内尚未有相关法律，而且对于这种现象，证据也很难找得到。
但林青青明白，王浩这个人最看重脸面，如今他做了这种丑事，如果被她拿到证据，她也有谈判的底牌。
为此她专门请了专业的人来24小时跟踪王浩，耗时近两个星期终于拍到了他和另外一个男人私密照片和视频。
但就在她清算家产的时候却发现，对于几年前丈夫的飞来横祸，她并不知道公司具体的赔偿数目。
于是她亲自找到丈夫原来的公司，甚至费了很大力气拿到了当时医院出具的诊断书，结果令人瞠目结舌，原来丈夫早在五年前就已经丧失性功能。
得知了丈夫的秘密，她是有过自责的，如果不是她的再三逼迫，如果不是她脾气暴躁，如果她肯用心关系丈夫，那他就不会耐不住寂寞出去乱搞。
如今走到这一步，她不知道到底是谁的错。
也许觉得自己亏欠丈夫，也许觉得她不应该如此自私，总之她拨通了丈夫的电话，告诉他，她要离婚。
听到这个消息的王浩先是一惊，很快就镇定下来，同苏凯商量后决定要先发制人。两个人开始搜寻妻子出轨的证据，很快便顺藤摸瓜找到了叶阳。
“你就是林青青的那个小白脸？”王浩没好气地说。
“先生，请你放尊重点。林小姐不过是我的客人而已，我并没有被她包养，谈不上什么小白脸。我们是公平交易。”叶阳一字一句地回道。
“你他娘的还有理了，婊子也当的理直气壮地恐怖上下五千年也就你一个人了。”苏凯抢白道。
“两位先生，没什么事我要工作了。”叶阳很反感这样的话，但他知道，自己能做的只有忍。
“慢着，是不是只要给你钱，让你做什么你都去做。”苏凯用一种让人看不清是悲是喜是怒的笑容看着他。
“好了，小凯，我们来是拿证据的。”王浩有点不开心，他很怕妻子已经拿到了他的把柄。
开个价吧，把你和林青青亲热时的照片或者视频卖给我。”王浩对叶阳说。
“抱歉先生，我们这里有规定，不能泄露客人的隐私。而且，你要的东西我确实没有。”叶阳显得有些为难。
“别装了，你们这里的勾当我一清二楚，给你一万块钱，乖乖地拿出这些东西，要不然你自己跟警察说去吧。”苏凯毫不客气地说道。
过了很久，叶阳从他的宿舍拿出了一个u盘交给了苏凯，“你们要的东西都在里面了。”
王浩留下了钱就拉着苏凯走了。
几天后他接到林青青的短信，约他在一家茶馆见面。时间定在了下午五点钟。
见面之前，王浩特意咨询了律师，律师对他说这种情况他有很大的把握可以胜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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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妻子起身，走出茶馆，他明白自己是自作自受。
如果不是当初他没有勇气面对现实，选择了掩藏那个秘密，就不会发生后面一连串的事，也不会认识苏凯，更加不会走进另一个世界。
如果当初他没有隐藏那个秘密，将会是怎样一番情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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