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边的小姐姐,真有气质!”
“对啊,好羡慕!”
身旁两位女大学生的对话飘进耳中,我微微一笑,转脸望向窗外。记忆随着飞驰的列车,被拉回童年。
那时我羡慕的人,是发小娇娇。
儿时的我胖胖的,皮肤黝黑,而娇娇却截然不同——她身材修长,皮肤白皙,精致的五官像是被细细雕琢过。若生在城里,大概早被星探发现了。我们站在一起,像红花与绿叶。在她的衬托下,我愈发黯淡;而大人们的赞叹、男孩们投来的目光,则像一根根细小的刺,悄无声息地扎进我心里。
渐渐地,我坠入自卑的深井,连阳光都成了不敢触碰的奢侈。上学时低头快走,生怕遇见熟人;放学后躲在房间,对着夜色偷偷抹泪。我以为自己会永远困在这片阴影里,直到姥姥从集市带回一株玫瑰,和一棵光秃秃的杨树苗。
“岚岚,来帮姥姥种花。”她朝我招手。
父母常年在外打工,我是姥姥带大的,自然最听她的话。我们蹲在院子里,她挖坑,我扶住幼苗。
“你喜欢玫瑰还是树苗?”姥姥问。
“当然是玫瑰!”我毫不犹豫,“开花多漂亮啊!姥姥,你该多买几株,要是种满一院子,夏天该多热闹啊!”
姥姥笑了,皱纹里漾着阳光:“是啊,玫瑰真美。”
“那你还买这丑树苗干嘛?”我嘟囔。
她没回答,只是轻轻拍了拍土。
那天起,我成了小园丁。玫瑰很争气,当年就绽出绯红的花朵,而杨树苗始终沉默,像根固执的棍子杵在角落。可奇怪的是,照料它们时,我心里那片灰蒙蒙的天,竟透进了一丝光亮。
第二年春天,姥姥病倒了。医生摇头的样子让我害怕。某个黄昏,她把我叫到床边,枯瘦的手握住我的指尖:“玫瑰好看,人人喜欢……可十年后,杨树会长成栋梁。”她喘了口气,声音轻得像羽毛,“岚岚啊,别羡慕别人。好好读书,姥姥等你……长成自己的样子。”
十四岁的我哭到浑身发抖。
姥姥走后,我依然定期浇水。玫瑰开了又谢,杨树却一寸寸拔高,枝干逐渐粗壮,树荫遮盖了小半个院子。我埋头读书,课本里夹着落下的玫瑰花瓣,而窗外树影婆娑,像姥姥的絮语。
十年后的今天,杨树已亭亭如盖。父母常在树下乘凉喝茶,而我则已大学毕业,奔向理想工作的的列车。
手机震动,娇娇的消息浮现在屏幕:
“岚岚,我真羡慕你。”
我再次望向窗外,杨树的影子在疾驰的风景中一闪而过。忽然明白,姥姥早已将答案埋进土里——
玫瑰与杨树,本就不必比较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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