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先生走了,带来一代人的伤逝。九零后关于失去的集体记忆,在缓缓敲响的鸣钟中开启。
这垮掉的一代在慌乱的青春里,偶然窥见塞北荒原的野刀,江南古镇的垂柳,豪饮烈酒的恣肆,从此沾染一身侠客仁义,浩然正气。于腰间系一壶清酒,拔刀斩尽人间的魑魅魍魉,砍桃花,弄清影,在滚滚红尘间,逍遥洒脱。
在九八年的后辈中,大概不多人拜读过查先生的全部作品。但在幼年观看的电视影像中,应该不乏射雕英雄传、天龙八部、鹿鼎记,诸如此类的武侠片。这恍惚且模糊的印象,尚不足以使其痛哭流涕,更勿提痛定复思痛。但那些在青春岁月里,与武侠并肩同行过一段路的人,却在这忽然缺失的瞬间,重感重拾往日的旧我,悲痛从中来,也情有可原了。悲痛一代宗师的离去是悲,悲痛曾经的自己是痛啊。
余光中的新诗,三毛的撒哈拉故事,梁实秋的雅舍小品,白先勇的台北人,琼瑶的言情,还有古龙金庸的武侠。这些诞生于五六十年代的文字,滋养了后辈的精神土壤,成为了他们成长岁月里的共同记忆。而今,众人哀悼的,是那正在逐渐失去的记忆啊。旧的记忆在逐渐消亡,新的记忆又在不断诞生。余华的活着,刘震云的一地鸡毛,王安忆的长恨歌,阿莱的尘埃落定,陈忠实的白鹿原。我想,这便是伟大的传承。
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一个人存在的印记在两百年内会完全被磨灭,百余年时间的长度足以让他全部的人际关系消亡,关于你被记忆的概率微乎其微,届时,他彻底成为人类历史一颗过往的尘埃。古人欲成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以此证明曾经存在的痕迹。如此一想,便不必过于哀伤,查先生走了,但他给我们留下的武侠世界永存。
正如我们读百年前的胡适,他仿佛推了推温和睿智的圆框眼睛,态度诚恳地道:怕什么真理无穷,进一寸便有一寸的欢喜。百年前的鲁迅,他紧蹙那横斜的双眉,静卧在床榻上,愤慨地说:一个都不宽恕!而百年之后,有人读到查先生,触碰那细腻的笔触缔造的武侠世界,望着他于分离之际从容说着:咱们,就此别过。
各有各的缘法,安知他自己不是平安喜乐。
这样想想,也挺好。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