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溪（三）

突然想到一个好笑的童年回忆，是关于那条小河的。我们上学的路，是要沿着水渠走的。

小时候，交通不便利，来来回回总是那么几个人。家里偶尔来个亲戚，是贫乏枯燥的农村生活里，难得的一件热闹的事情。

那天二姨来了，带来了小表弟。我和弟弟激动的不行，巴不得飞回去带弟弟玩。

放学冲出校门的人，我们绝对可以排上前三了，一路都是飞奔。

过了水渠水闸不远处，需要从水渠上面的堤坝拐弯斜下到小河，趟过小河，再绕着田埂走，就可以到家了。

那天可能太激动了，到了要拐弯下坡的时候，我没有刹住车，就从三四米高的堤坝直接掉下去了。

眼前一抹黑，一阵晕眩，呛了两口水，我内心全是对生的渴望，猛的向上够着头，好怕自己淹死了。

缓了一下，才发现只是个小水坑。呸，但还是自此就患上怕水的毛病，看不到底的害怕，看到很深的我也害怕，直接一个晕水。

笑死了，回到家还假装说是自己踩滑了掉水里，谁还不要面呢。结果弟弟扎心了，他说他老远就听到巨大的水声，以为是大石头掉水里，可恶！没脸了没脸了，我就是那个马大哈。

这条小河，从左前方向着左后方，大概在两公里外的地方，汇入一条大河。

而这条大河，从离我家很远的右后方向，我们镇里，或者是经过我们镇里，一路滋养着好多个村庄，最后在我家左后方的方向，与小河汇合。

大河宽敞，河道两岸，绿草盈盈，是夏天大家放牛和玩水的好去处。

说起来也巧了，小河和大河汇合的交叉点，就是我家的水田。因为身在一线，所以也是洪水最容易光临的地方。

所以每到暑假，我真的就差被母亲按在那里，要看着别让牛糟蹋了，要看着水，别灌过头了。

既来之则安之，那就好好玩个水。

记得我们那一代的孩子，大概是在大的还没长大，小的也能跟着玩的时候，也是我们村最热闹的那几年，大孩子们总是带着我们，去河里游泳抓鱼。

我们小的，不敢下水游，就会带上游泳圈。但是细想，我们那时候那么穷，怎么会有这么奢侈高级的东西呢？

脑子宕机了很久，老了老了，突然想到，去年，某次父亲带回宝贝自行车换掉的旧轮胎，说给宝贝当游泳圈，我当时觉得不可思议，嫌弃的很。

现在细细想来，原来，我们小时候的游泳圈，就是轮胎做的。而且轮胎也不是谁家就有的，比如像我。

所以每次，大家各自展现技能的时候，我只好在浅水区扑腾两下，至今也没学会游泳，这不能怪别人，主要原因还是我太怂。

农忙的时候，父母都忙于农耕，只好让我和弟弟去买菜招待帮忙的人。

我们村去镇上赶集，有两个地方需要趟过这条大河。每次丰水期，大河就会发大水，我们就没法过河了。

大水后的大河，偶尔会带来意外的惊喜。印象里有两次，做了那个幸运的人。

一次是我跨过一条大河岔开的一个小溪时，溪水很浅，竟然看到一条好大好肥的黑色的鱼（那个时候，我应该只吃过鲫鱼和草鱼，还没见过黑鱼），我害怕极了。

弟弟不费吹灰之力就抓到了，就像它就在那里等我们似的，太激动了，我们直接没买菜就把它抓回家了。

大家都很开心，算是尝鲜了，但是我怂的要命，黑乎乎的好瘆人，生怕被毒死了，一口没吃，好遗憾。

无独有偶，还得是我。有次自己去河里洗衣服的路上，看到一树的蘑菇（现在才知道是平菇），也是回家大家尝了鲜，只有我没吃，我怕中毒，总得有个人叫救护车的吧。

哈哈，我可真是个人精，估计小时候就是这样，把自己的机灵劲给用完了。

还有一次，河水退了后，河岸边有个大水坑，一样是去买菜，弟弟把河里的水全部排走了，抓了好多的鲫鱼，一样是放弃买菜直接回家，这鱼我认识，终于吃上了。

印象里一直觉得这条大河的水很是清澈。只有发完打水，河两岸的树枝上才会挂上一些垃圾袋什么的。

甚至有的时候，大家在河里玩，偶尔捡到些瓶瓶罐罐，竟还觉得稀奇，甚至会带回家或者拿来装刚抓的鱼，从来没想过不安全什么的。

之前说过是到上了初中，才对镇有了全面的了解。至此才发现，这条大河，是从镇里经过，经过居住区，集市区，还有一个医院。

这条河，是整个镇里的排污区，听说医院的垃圾，都是直接扔到河里的，然后排到下游——很多的村庄。

我弄不清，是那条大河以前很干净，后面建了医院和很多房子，才会越来越脏，还是其实一直如此，只是我后知后觉。更情愿是后者，不然真佩服我们命长。

也不知是因为河脏了，还是因为大家都成城里人了，好像也就在我发现那条河很脏后没几年，整条河的颜色越来越暗了，河好像越来越窄了，两岸也越来越荒芜了，就连河边的马路，也越发狭窄了。

父亲说是因为我长大了，见识的世界广了，所以就嫌弃觉得这条路又窄又破。

怎么会呢？那是我日思夜想的山水呀？我的身高，从初中就是如此了，明明是城市化的进程导致的呀！

其实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走的人少了，路就慢慢变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