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江摆渡人

□ 刘中华

         滔滔丹江自陕西秦岭发源，流至豫鄂陕三省交界之荆紫关并穿镇而过，将镇域分为河东、河西二片。位居河东的雄关漫道历来为全镇的行政商贸中心，河西则聚居着荆紫关镇部分村落以及陕鄂二省的群众。丹江因此成为三省边民的母亲河。

         在那经济落后、交通不发达的年代，荆紫关的码头渡口最为繁忙。镇上北街、中街居民的大片田地都在河西，两岸三省的老乡们来往耕种、婚丧嫁娶、上学赶集、走亲会友等无不需要乘船过江，丹江摆渡人自然就成了老少皆识的三边“名人”。

       摆渡的艄公被乡亲们热情称呼为“船老板”，他们个个体格强健，精通水性，终年吃住在船上，无论严冬酷暑，傲立船头，一根竹篙度春秋。盛夏骄阳似火，头顶草帽的摆渡人袒胸赤膊，裸露着古铜色的上身，颇有梁山好汉“阮氏三雄”的风范。常有耐不住炎热的顽童午后下水游泳，其中有不少是入水即沉的“旱鸭子”，眼见江水没顶性命堪忧，同伴大呼小叫惊慌不已，摆渡人成竹在胸面不改色，伸篙近前略施援手，小童即转危为安。

        逢上迎亲送嫁的队伍渡江过河，那可热闹呢。摆渡人把船停靠渡口，只见“善红”（迎亲队伍的负责人，善于应对突发情况）第一个跳上船头，把两盒香烟一壶烧酒高举在“船老板”面前，口称:请抽喜烟！请饮喜酒！摆渡人也不推让，欣然接受，新娘子遂由两位伴娘搀扶上船。船至江心，摆渡人猛然撑一通“乱篙”，木船左右摇晃，新娘子站立不稳几欲跌倒，满船人哈哈大笑。新娘子对这一善意的恶作剧也绝不生气，羞红着脸给船老板递上一支烟，“善红”则趁机催促艄公行船，摆渡人笑盈盈道贺祝福毕，挣篙起航，木船悠悠到达彼岸，船上船下一片欢声笑语。

        当然，若是遇到紧急情况，他们争分夺秒毫不耽误:某年隆冬深夜，河西一陕西孕妇难产，要到河东的卫生院抢救，摆渡人梦中惊起，披上棉袄拔篙起锚，快速渡江，夺回了孕妇母子两条生命。

        夏秋多雨，江水暴涨，是摆渡人最揪心、辛苦的日子。行话讲“一浆赛三篙”，这时节，木船上必须多挂几幅桨，由五六个壮汉共同操作，每船乘客不能超过25人，且全部蹲下不得站立，以最大限度保持船身平衡。木船驶入河道中心，但见浊浪滚滚迎面扑来，浪花飞溅在船舷边啪啪作响，一位艄公在船尾掌棹，一位在船头挥篙，两侧船工听船老板号令一齐划桨，同心合力搏风击浪，那场景真可谓惊心动魄。每逢此时，码头大坝上人头攒动观者如云，无不为摆渡人弄潮丹江的胆略和气魄喝彩！一年又一年，就是凭仗着他们过人的胆略和技艺，荆紫关码头从未发生过船翻人亡的事故。

        1986年丹江大桥建成，天堑变通途，木船退役，江上再无摆渡人辛勤的身影，但他们吃苦耐劳、豪爽仗义的品格却深深地留在了三省边民的记忆里，人们传颂着摆渡人的功德，默默祝福他们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