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味道

不知道有多少农村孩子像我一样从来没有过过生日。在记忆中我的生日也不过是妈妈煮的一个鸡蛋，连一句来自爸爸妈妈的祝福也没有，更不要说各种各样的玩具和香甜的生日蛋糕。在记忆中爸爸是严厉的、一丝不苟的、易发脾气的，妈妈是祥和的、温柔的。

记忆中的妈妈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妈妈逢人就笑，可能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妈妈坐在炕沿上，我可以坐在妈妈的脚上，荡着唱着“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而我的爸爸似乎从不会对家人表示温柔。我和妈妈必须绝对服从爸爸的指令，稍有失误，爸爸就要发脾气。虽然我家一般不过节日，可是在记忆中每当那“千门万户曈曈日”我家也会“总把新桃换旧符”。爸爸会带着以家人去赶集、添置年货、买新衣服，在除夕夜一家人也会在一起守岁、吃饺子、放鞭炮……在一年当中爸爸妈妈都在忙于赚钱，爸爸几乎一年四季都在外打工。还记得那一年爸爸从新疆回来整个人不仅比以往黑了一倍不止，而且也瘦了很多。但那一年爸爸回来时给我最深的印象却是那半蛇皮袋的好吃的，有哈密瓜干儿、葡萄干儿、瓜子……而且在那时，妈妈可以说是家庭工作小能手。她不仅将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而且地里的活儿妈妈也打理地十分的好。我还记得有一天妈妈从地里回来地特别晚，当我看到妈妈时，她站在房间里对着我笑。房间里黄色的灯光映着妈妈带血的脸庞显得妈妈有些凄惨。当时我站在门口已然不知该做什么。

当时，爸爸主外妈妈主内，日子虽然过得艰难但却很是温馨。这样的日子是多么珍贵的记忆。可是，当记忆成为记忆之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变化发生的时间我已经记不清了，似乎是突然改变又好像是在无形中改变。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生日时的鸡蛋没有了，每年过年也越来越冷清，没有了鞭炮声，没有了鲜红的对联，没有了守夜，没有了饺子，甚至没有了买新衣服……这一切的变化发生在每一天每一年，似乎毫无道理却又情有可原。

在这样的变化中，妈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对地里的活儿没有那么上心了，房间也不怎么收拾了，而且与爸爸争吵的次数越来越多。但是每次争吵的内容基本上都是关于是否让妈妈外出打工的事情。爸爸总是不同意，他认为妈妈在家照顾好我和弟弟就可以了。他们的争吵愈演愈烈，有时也会动手，不仅如此他们每次争吵总是将离婚挂在嘴上。这样的争吵持续了几年，直到妈妈离开了家。

妈妈离开后爸爸似乎加快了生命的进程，他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越来越深，眼中的沧桑愈加明显，即使像我这样未经多少世事的人也可以读懂。妈妈离开后爸爸的行为在我看来简直有些幼稚——将妈妈的身份证藏起来。好像这样妈妈就会回来。当然，爸爸最终也未能如愿。虽然我也明白爸爸这样做的用意，但是方法却有些不恰当。自从妈妈离开后爸爸不再动不动就发脾气，就好像他的包容之心不知何时变大了一样。在爸爸面前我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我可以跟爸爸撒娇、开玩笑、使小性子。只是在我看来爸爸的笑中包含了太多的无可奈何。

现在，妈妈不在了，爸爸也变得十分的和蔼，对我和弟弟的要求爸爸几乎是有求必应。现在想要吃一块生日蛋糕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自己在生日的时候在网上下了订单，就会有各种口味的蛋糕可以供我选择。在不久之前生日时我就想给自己定一个蛋糕，可是转念一想这样做有什么意思，最为期待的和家人在一起切蛋糕、吹蜡烛、许愿的时刻又不会出现，只不过是为自己吃蛋糕换了一个理由。想要送给自己一个早已躺在购物车中的手镯却又觉得没什么意思，毕竟自己手里有钱什么时候都可以买，而且自己送自己也只不过是换一个名号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虽然说现在可以很容易的就买到很多东西，可我总是觉得缺少了一些味道。虽然现在每天都在吃鸡蛋，可是仍然觉得妈妈煮的“生日鸡蛋”更加地好吃。终有一天我们所经历过的一切都会成为记忆，我们要记住的是——记忆从来都不能用好坏来判定，只是记忆中的人和事会给我们带来不一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