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简介：《公关》
上一章：马失前蹄莫忧虑
本章节：为伊消得人憔悴
连着好几天，我都像缩头乌龟一般，在公司深居简出、勤劳卖命，生怕一有闪失又惹毛了谁，虽然没人再跟我提起试用期的事，张谦云也没再难为过我，但转正的事一天不落实，我的心里就不踏实。我真后悔跟她走得太近，刚进公司就把领导当成自己的革命战友，结果是自投罗网，把自己置于被动的境地，如今张谦云掌握着我能否转正的生杀大权，她的小手挥一挥，我很有可能就要从公司滚蛋。虽然当初入职致极公关也只是个权宜之计，我并没有打算在此久留，一旦有好的机会，我是绝对要跳槽走人的，但现在，无论如何我也要争取在这混下去，绝不能因为这不大不小的一个小失误成为我职业生涯的污点。
我在公司惶惶不可终日，颜欢也看出了我的焦虑和不安，她冷静认真地帮我分析了目前的局势：第一，以张谦云的个性，是会抓小放大的，她拿转正的事警告我，显然并不只是开玩笑，她是认真的；第二，公司现在人手紧缺，还有不少的储备项目需要配备项目助理，如果我能被分派到其他的项目经理手下担任项目助理，并能凭借优秀表现获得赏识的话，项目经理完全可以保我。而一旦有其他项目经理保我，转正的事就有希望，当然，这个人选最好是姜一飞，因为他在我们眼里是最可靠的队友。所以，我现在要做的，一是要稳住张谦云，二是要争取更可靠的项目机会。有了计划，我心里便踏实多了。
颜欢的境地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和姜一飞搭档的SL项目被知名财经媒体《天天财经新闻》做了深度负面报道，网上的转载已泛滥成灾，他们俩正忙着四处灭火。要说别的媒体出点儿负面报道，也不至于弄得这么紧张，偏偏是《天天财经新闻》，这可是出了名的“乌鸦嘴”，一旦爆出第一篇负面，是铁了心要一条道黑到底的。SL项目正处在冲刺IPO的紧要关口，过几天就要准备上会审核上市材料，如果这次的舆论负面报道处理不当，很有可能会影响上市进程，后果很严重。
我在空闲之余，也有心帮他们俩分担一些，做做媒体监测或是写写稿件这些活，我做得还是很不错的。姜一飞和颜欢相处得很融洽，经过一阵的磨合，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许多的默契，紧密配合高效工作。姜一飞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导师，他不仅能够准确无误地向颜欢表达自己的要求，又能够在恰当的时机询问颜欢有关项目工作的进展状况，如果发现有问题，他会马上纠正调整，如果项目推进顺利，他便会适当地要求颜欢加快进度。颜欢在他的手下干活既轻松又高效，令我好生羡慕！
YM项目到了执行的阶段，我要和张谦云一起到西北的一个小县城出差。这真是一个再坏不过的安排，本来我就巴不得躲她到十万八千里，但项目的安排让我不得不与她一同出差。我是个记仇的人，且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尽管我最近一直都在悄悄地寻找着别的项目机会，但我并不是太聪明太机灵，连颜欢都能看出我的三心二意，恐怕张谦云也早就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了吧。任务临头不好推脱，我只好硬着头皮上阵，表面虽是云淡风轻，心里却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我早早地来到机场，本来想耍个小诡计自己先把登机牌办了，这样就不用跟张谦云挨着坐，省得一路无言也是尴尬。孰料，人算不如天算，我前脚刚踏进机场出发大厅的门，张谦云的电话就打进来了，她想算好了时机似的，时间掐得太准。她不问我状况，直接就下达命令：“你还没办登机牌吧？帮我值机，尽量靠前靠窗的座位。”
每次遭遇张谦云，我总是脑子短路，原本完全可以骗她说我已经办好登机牌了，这样我仍然可以避免跟她坐一起，但我竟然不假思索地答道：“还没，我正准备问你要身份证号呢！” oh no！说完之后我就震惊了，连我自己都鄙视自己怎么可以这么贱嗖嗖？！
“那好，我们就可以挨着坐了。” 怕什么来什么，我不想跟她挨着坐，她偏偏是要跟我挨着坐的。无奈！
这趟旅途是架小飞机，中间是通道，左右两排各两个座，我为张谦云选了靠窗的座位，我自然就坐在靠过道的地方。
办好登机牌后又等了许久，张谦云一副精致的打扮出现在我眼前，她不像是去出差，更像是去参加盛装晚宴，一身名牌，连身上的香气都是奢侈的。看看华丽丽的她，再看看灰头土脸的我，我不禁对自己的未来有一丝幻想：“她在公司一定挣得挺多的吧？说不定熬个一两年，我也可以像她那样华丽奢侈地打扮自己……”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把用于自卑的精力，转做用于幻想了。
飞机真的很小，过道只能容许一人慢步走过，张谦云吹毛求疵的毛病，从登机的那一刻起就犯了。她不停地抱怨着为什么飞机这么小、座位这么窄、机舱空气质量这么差、座椅这么脏……她满腔的抱怨，着实与她这身华丽丽的打扮不般配，那一刻的她显得如此尖酸刻薄，说好的腔调都哪里去了？怎么变得像个怨妇？我开始从心底里同情她，我从她不停的抱怨里看到了她的不安，她只不过是通过这样喋喋不休的方式，来排解内心的焦虑。但是，她为何而焦虑呢？
从北京出发，每天只有一趟航班飞往西北的这个小县城，机舱满员，空姐空乘都得等乘客坐定后才开始在狭窄的过道上走动工作。小型飞机的稳定性要差些，甚至有同事曾开玩笑说，小型飞机起飞时基本就是原地抖两抖然后直接轰上天，这回我算是亲身领教了，这架小飞机抖动的幅度堪称战斗机，噪音也极大，我不得不双手捂着耳朵趴在前方的椅背上舒缓紧张感。
许久之后，飞机终于停止了抖动，开始平稳飞行，噪音也小了许多。我抬起头来，发现坐在旁边的张谦云有些不对劲，只见她脸色惨白两眼发直，双手紧握着座椅扶手，身子僵硬地挺着。
“您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着实被她的这幅架势吓到了，赶忙伸手去摸摸她的额头，竟然摸到一层凉凉的冷汗。
“我……我……我有点晕机……” 她吞吞吐吐地说。她明显是严重晕机，绝不止一点儿。
“您以前坐飞机也这样吗？经常出差，怎么还会晕机？” 我有些不解。她紧张得说话都困难，我示意她先闭上眼睛深呼吸，并且招呼空姐帮忙倒杯温水。
喝了些温开水后，张谦云的小脸蛋上总算有了些血色，她有些腼腆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让你看笑话了。”
“嗐……见外了啊！” 我朝她摆了摆手，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我平常出差是不会选小型飞机的，但这个地方只有这一趟航班，没有办法。我心脏不太好，尤其受不了这种颠簸。” 她解释道。
经过一番折腾，我对她的戒备也早已抛诸脑后，大概是我把她想象得太恐怖了吧，眼前的她一副娇小柔弱连说话都不出大气的样子，跟那天发起火来像个母夜叉的她，完全是两个模样。我劝她趁飞机平稳飞行，抓紧时间休息。她点了点头，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飞行时间大约一个半小时，期间遭遇了多次气流，小飞机颠簸得尤其厉害，张谦云每次都像是经历一场劫难，表情痛苦不堪，我试图握着她的手给她力量，她的手心里全是汗，瘦削的手抓得我一阵痛，但我更心疼眼前这个多变的女人，时而疯狂，时而严肃，时而嬉笑，时而怒骂，但最终都难以掩饰她内心深处的恐惧和不安，多变的只是面具罢了。我不知道她以前经历过什么，或许是心底里留有难以磨灭的阴影，但我已经开始尝试去理解她表现出来的极端行为。
飞机终于落地了，张谦云如解脱了一般，换了一副活脱的模样。她第一时间跑去洗手间补妆，我心里暗道：“面具而已，何须费力？”
客户安排我们入住当地的酒店。办理入住后，张谦云立马打开电脑投入到工作中，这股干劲儿着实让人佩服，她严肃地工作起来的样子，又让我有些害怕。
百无聊赖，我打开电脑浏览着网页，姜一飞的SL项目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各大财经网站都是媒体质疑其造假的消息，源头是《天天财经新闻》，其他报道大都是围绕《天天财经新闻》发表的负面观点再添油加醋。
我在QQ上给颜欢发消息：“你们的项目什么时候上会？负面报道如洪水猛兽啊！”
颜欢很快就回复了：“别提了，客户已经做好花钱消灾的打算，想找《天天财经新闻》做些媒体投放的合作，让他们停止报道，但没想到对方很强势，直接拒绝了，还说后面会有更重磅的报道，真是块硬骨头啊！”
我还没跟媒体打过交道，但从其他同事的八卦闲聊中得知，只要客户肯花钱，是完全可以扭转媒体的态度的，有钱不仅能使鬼推磨，有钱还能使磨推鬼。
“那一定是媒体嫌客户投放的力度不够，没有攻不破的城墙，只有不努力的士兵。” 我调侃道。
“这次情况不一样！” 颜欢简短地回了一句，便不再搭理我。
张谦云招呼我去酒店餐厅用餐，中午客户设宴招待我们。西北人真是豪爽，喝白酒都是用海碗的。我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坚决不喝，无论客户怎么劝酒，我始终都回答“不好意思，我酒精过敏”。喝酒这件事儿上，如果连你自己都立场不坚定，那就别怪别人灌醉你。
张谦云换了一副豪爽的做派，开始与YM的董秘刘总称兄道弟起来，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按照这样的路线设计，张谦云是要围着桌子敬一圈酒，今天是指定是要被灌倒的，但她毫无收敛的迹象，而且越喝越疯，都忘了她自己心脏不好这回事了吧。
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苍天呐，保佑张谦云别醉得太难堪！”
推杯换盏间，张谦云的小脸一阵白一阵红，刘总是个得体大方的中年男人，懂得见好就收，他端起酒杯来对我们说：“初次合作，张总的团队让我看到了致极公关的专业，来日方长，合作愉快！”
一桌子的人都端起酒杯，张谦云高兴地说：“谢谢刘总夸奖，我们努力做得更好，合作愉快！” 举杯同庆后，午宴便结束了。
原本计划我们和客户项目组之间需要开个碰头会，但张谦云和客户项目组的几个同事都喝得有点醉，刘总便安排大家先行回去休息，下午4点准时在酒店会议室开碰头会。
我搀扶着摇摇晃晃的张谦云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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