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该有一份不渝的信念吧,总该有一个苟延残喘的理由吧,不然,在垂死之际该如何平静地离开呢。
有一天,我在镇上闲逛,遇到了一个老同学。那是我读初中二年级时的一个同学,说起来已经有快十年没见面了。一开始我完全没认出她,要不是她准确地喊出了我的名字,我肯定会悄无声息从她身边走过去。她看出我不记得她了,所以她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是刘清秋呀,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还记得你当时写的那首《仿将进酒》呢。”经她的提醒,我才想起来似乎有过这么一个同学,但印象里我记得当时她还是一个小胖墩,但眼下她身材姣好,和过去那个小胖墩俨然不是一个人。
看着我将信将疑的样子,她又补充了一句:“有些东西可以改变,有些东西却没法改变。”一时间我没想明白她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单指她的变化?还是别有它意?
那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很陌生的房间里,等到我的脑袋稍微清醒点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家很久了。我在镇东的果园村租了这间小房子,白天就像游魂一样在镇子上晃荡。我骑着我那辆少了个脚蹬子的山地车出门,打算去找我的好朋友张凶猛玩。到了他家后,敲了半天门都没有人答应,我垂头丧气地离开。
走到巷子口的时候,碰到了张凶猛的邻居阿屁,阿屁是个智障,脑袋不太正常,所以我一般都懒得搭理他,但今天我实在太无聊了,就问他知道张凶猛去哪了,他流着哈喇子说:“他搬家啦,走啦。”我就知道不该问他的,张凶猛怎么可能搬走呢,他前两天还跟我在一起玩呢,要是真的搬家他当时一定会告诉我的。
我不想再和这个智障多说一句话,骑着我的山地车离开了。太无聊了,太没劲了,我无事可做,镇上又没有任何的娱乐活动供我消遣,我只能在镇上瞎晃悠。当肚子咕噜噜地响了一声后,我开心得不得了,这下我可有事做了,那就是去吃饭。我照旧选择了新灵羊肉馆,虽然镇上的饭馆就那么几家,但羊肉汤我怎么也喝不腻,这也算是一种安慰吧,我心里想。
为什么,我眼前的羊肉汤除了那两片香菜外一点色泽都没有,我放了一勺辣椒,搅拌之后还是没有色泽,真是奇怪,我几乎已经放弃了,但还是尝了一口,毫无味道,难道我的味蕾也出问题了吗?我放下筷子,走出了店门。
我是在银河西路上碰到刘清秋的,原本我打算去修车的地方换个脚蹬子,一问价钱,竟然要20块,那算了,干脆就这样吧,反正我也适应得差不多了。然后我就碰到了刘清秋,一开始我完全想不起来,初中那几年对我来说是噩梦,梦里全是考卷。我把它们忘得一干二净,也不愿意再花力气去回想。
后来我应刘清秋的邀请,一起去吃饭。这又让我想起来刚才的羊肉汤,吃了饭简直跟没吃一样。我跟着她走进了一家店面极小的饭馆,饭馆左边是一家手机专卖店,右边是一家理发店,这家饭馆小到什么程度呢?我每天都在这条路上瞎晃悠,都没能发现这个饭馆。
我们走进饭馆后,找到靠墙的一个位置坐了下来,店里面空间也不算太大,能坐十来个人吧,但装修风格完全不像一个小镇应该有的,像是电影中才该出现的。
趁上菜前的空隙,刘清秋问我:“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摸摸头,略显尴尬地说:“啥也没干,就,瞎晃悠。”
“这多好啊,自由,浪漫。”她竟然这样说。
我说:“得了吧,你说自由我还相信,你说浪漫可就是赤裸裸的嘲讽。”
她一脸认真地说:“当然不是啊,我真这么觉得。”
我不太想聊下去了,她开始说读初中时的一些事,我完全没兴趣,只想赶快吃完饭溜走。幸好饭菜很快就上来了,而且没想到意外的好吃,但我又转念一想,这顿饭应该不便宜,兜儿里的钱不知道够不够用。
吃过饭后,我找借口准备离开,但刘清秋问我能不能送她去鱼仙河。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请求,我应该当机立断拒绝她,可是我这人脸皮又薄,一时间支支吾吾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刘清秋趁此机会又说:“我今天必须要去鱼仙河,但实在找不到车了,你能帮帮我吗?”她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些什么呢。即使她是个陌生人,按我的作风来说也很难拒绝,更何况她曾经是我的同窗呢。
就这样,我们上路了。进入南河口后,只需要一路向前,骑上个二十里地就可以完成我的任务了。
刘清秋坐在后面,半天没说话,于是我开口问她:“你在想什么呢?”
她回答我:“我在看那片山,你说那片山后面是什么呢?”
我说:“山的后面应该还是山吧。”
她说:“是啊,山的后面是万重山,就像这条河一样,我们永远也不知道它的上游在哪里。”
干嘛说这么悲观的话呢,虽然她说的我很认同,可我不想在大白天的这么伤感,伤感是晚上的事儿。
刘清秋应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避开了这个话题,说:“哎,这个瀑布还在呢。”
我看了看右前方,那算不上一个瀑布,只是那座小山顶上蓄着一个天池,有时候会开闸放水,时间久了大家都给那儿叫瀑布。
刘清秋说:“哎,何云安,你还记得吗,你以前在这儿看到过红青蛙?”
我一脸茫然,说:“红青蛙?什么时候的事?”
“就初中那会儿啊,你在班里说的,好多人都不相信你,说你在吹牛。”
“可能我真的是在吹牛吧,这事儿连我自己都忘了。”
“不,你不是吹牛,我看得出来,你当时描述得特别仔细,肯定是真的。”
“都过去多少年了,管它真的假的,没什么意义。”
后来我把刘清秋安全地送到了鱼仙河,然后又在村子里逛了一会儿,就骑着我的山地车回到了镇上。
一直到晚上,我躺在床上,我才想起刘清秋白天说的话,“山的后面是万重山,就像这条河一样,我们永远也不知道它的上游在哪里。”我觉得,她说得一点儿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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