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雨夜幽涧
有些人，有些事，无论岁月怎样流逝，都是心底最不愿忆起的一道风景。
01
“你知道吗？YH学校已经倒闭了哦！”曾经共事的燕兴奋地对我说。
“哪个YH学校？”我淡淡地问。
“在厦门，只有一个叫YH学校。你这些年忙糊涂了吧，就是那年我们一起呆的那所奇葩学校啊！”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记忆中最不堪的工作地不存在了，可喜可贺。这是我在那工作半年后，最期待的结局，想不到如今真的成为事实。
这一消息把我带入那段回忆里。
02
08年年初，过完春节，我应聘来到一所民办学校——YH学校。这是一所集幼儿园到初三的学校，看似年级覆盖面很广，其实，整个校园只有一栋五层楼高的教学楼及一个很小的水泥地操场。
在厦门，民办校大多是为了缓解外来工子女就读压力而办，所以确切地说，这是一所外来工子弟学校。
办公环境简陋，所有老师挤在一个大的办公室里，一台办公电脑都没有，也没有教辅资料，什么都是要自己准备。如果要印刷资料，必须在指定的复印店里，且必须是试卷啥的。
记得应聘时，老板对我还挺满意，也没有提出压我证件。后来才知道，好多同事之所以能够呆一年，都是因为被压了教师资格证。工资1600元/月，让我教初三一个班。后来了解，算是比较高的，教小学的基本在1200-1300。
正因为所谓的工资高，才有我后来的忙碌与狼狈。
03
记得头一星期，真的就教初三一个班，确实课时不多，还想着努力备课，把这届学生都调动起来，毕竟一个班就30来个学生。我天真地想，只要认真地抓，总会有希望的。
想不到我的理想宏图才迈开一小步，就夭折了。又让我带五年级一个班及班主任，从初三毕业班跨度到小学五年级，这是我见过最奇葩的人员安排。
这下，我的工作重心不得不有点偏颇。教学两都不能误，但管理重心放在小学。
学校规定，中午不能回家，得在校看孩子午餐及午休，然后学校提供免费一餐。这一餐老师没有特殊，跟学生吃一样的。每天基本就是豆腐、白菜、偶尔的烤香肠算是荤菜。吃到后面，闻到豆腐、白菜味就要呕。伙食之差，我们几个同事便轮流带罐头加菜。
原本这样清苦的生活也没什么，只是想不到期中考后，带初一的语文老师辞职了。于是，我更悲催的生活正式开始，硬被加初一一个班的语文。
有趣的阶梯式教学跨度:初三、初一、五年级，加上初三每周一节补课，我一周36节课。可以说，我不是在上课就是在上课的路上。
有好几次，五年级的班级没有老师管，班干部镇不住，就跑到初三教室找我。于是，一个老师奔波在两个班级里。
如此教师生涯，硬是被练成强悍的女汉子。
如只是因为我的课时多、班级多，就说它奇葩，那太小儿科了。更奇葩的事不计其数。
04
办公室原本是办公的地方，却常是空无一人。问了前辈才知道，是因为老板不许老师待在办公室，怕同事之间闲言碎语，所以要求老师们在教室看班。
我一直不明白女老板为什么那么害怕老师们聚在一起，许是亏心事做多了吧？我私下猜想。
总之，老师们一听到她到校的消息，立刻都躲到教室去。办公室便见不到任何一个老师的影子。
记得有一天早上，我与另两个同事同时进校，每天我们进校必须要签到。那天签到时，体育老师开我玩笑：“魏老师，你写的名字很大气，像个男老师。”我们几个在那哈哈大笑。突然，燕停止了笑，小声地对我们说：“老板在骂。”
我顺着她的话看向二楼，果真，一个女人从二楼的窗户上探出头，食指指着我们，在那骂个不停。
然后，我们就收起笑，在她的骂声中、在她的身影下忐忑地走进教学楼。
那个场景，至今想起，历历在目。而那个人更如泼妇骂街般印在我的心底。当年不明白，如此素质的人竟能办教育？
05
如此环境，如此管理，老师的流动性非常大，开学一个多月，先后走了十来个老师。而一时半会儿又招不到新老师，只好让有些老师上课时，同时看两个班。
幼儿园那个班更绝，老师换了一个又一个，而后实在招不到人，就让扫地的阿姨看班。可阿姨除了会扫地，哪会看班啊，就让娃娃们趴在桌上睡觉。
于是，明日复明日，学校成了睡觉日。不知道是当年的家长不重教育，还是咋的，就这样，也能坚持一学期。
06
临近期末，老板说校车坏了。当然，是真坏，还是假坏，谁也不知，总之，我们老师都被分配新任务——走路接送学生。
每天六点多，我随着另一个老师要走20分钟的路在钟宅路口等学生，然后等那10几个学生聚齐后，一个老师前，一个老师后，一行队伍浩浩荡荡地来到学校。
放学后，也是如此，就那样坚持到期末。
07
最有意思的要属发工资啦！那时没有交社保之说，也没有加班之说，反正老板面试时说多少就是多少。
不管你做了多少事，不管你有多少课时，工资都不变。所以我教三个年段，依然是1600。
每每发工资的时候，形式搞得像领美金似的神圣，甚至可以说，那场面像是妃嫔们等待皇上宠幸般的期待与忐忑。老师们排队在老板办公室门口，等待被叫领工资。
工资是领现金，领的时候，老板会客套地跟你闲聊，然后签字拿钱。
要不是因为必须要当面向她领钱，我们都是秉承着一个原则:能不跟老板碰面，尽量不碰。
08
日子就这样在忙碌中逝去，如不是后来彪悍的女老板扇男校长三巴掌，我想，对这个奇葩学校还是会留恋的。
说到这个被扇耳光的校长，他是老板外聘来管理学校的。据说这校长是某省公办学校内退出来的，还是挺好相处的。
只是我们常感到他的窝囊，因为他虽为校长，实则无权。如不是那件事，我想我们至少还会怀念他。
记得那是整理期末资料的某一天，老板说要开会，然后我们一群老师聚在一楼，等着老板发话。结果，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女老板走到校长面前，就是一巴掌，然后破口大骂，说他私吞了学生的学费。说完还不过瘾，又过去再扇了两巴掌。如不是其他男老师拦着老板，我想那校长要被打惨吧。
对当年年轻气盛的我而言，多希望那校长能争口气，扇回去，一解我们心头之不满。可惜他没有。
事后回想那一幕像是做了一场噩梦，比电视剧情还狗血。
以致多年后，依然成了我人生里最奇葩的风景。
09
当然，如不是期末前，老板把我臭骂一顿，我想我还是会心存感恩的。
记得当时中考已结束，五年级的期末考试也结束。所以六月最后一周，原本36节的课就只剩初一的七节课，我一下变得轻松。
某一天，我坐在一楼，被老板撞见，她劈头盖脸地对着我骂:“成天就知道等着领工资，地板也不扫一下……”那一瞬间，委屈的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模糊了我的听力。
辛辛苦苦一学期，结果被看成等着领工资不干活的人，那份无力感无以言表。
人生最悲哀的莫过于你的努力得不到肯定还被曲解；最无助的莫过于明知理由有千千万，却无力反驳。
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刀刀催人老。而在我看来，碰到不讲理的人，才叫可怕，刀刀不见血，杀得你内伤。
虽然这段往事早已埋没在岁月里，但每每忆起，心底总有一丝颤动，惊觉原来不是梦。
10
而后，经历了几次工作变动，但无论怎样变动，都不会再遇见如此奇葩的老板。
多年后再想起，明白，正因为这段奇葩往事，使我往后的时光变得明朗，应了“物极必反，否极泰来”之理。
最后，借松下幸之助这句与大家共勉:“人的一生，总是难免有浮沉。不会永远如旭日东升，也不会永远痛苦潦倒。反复地一浮一沉，对于一个人来说，正是磨练。因此，浮在上面的，不必骄傲；沉在底下的，更用不着悲观。必须以率直、谦虚的态度，乐观进取、向前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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