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透,巷口的油条摊子已支起炉火。老赵把面团搓得绵长,案板上的面粉簌簌落成细雪。油锅咕嘟冒泡时,他媳妇儿总爱哼些不成调的小曲,搅得晨雾都泛起涟漪。他们用被油星子染黄的毛巾擦汗,却把豆浆碗擦得锃亮如镜,倒映着每个赶早班人脸上未醒的惺忪。
写字楼里敲键盘的李姐,帆布包磨得起毛的边角总别着枚向日葵胸针。她踩着八厘米高跟鞋追赶地铁,却在换乘通道里驻足——那面斑驳的红砖墙上,爬山虎正以每天三厘米的速度攀援。她悄悄用指甲在墙缝划下刻度,像在丈量某种倔强的生长。
退休教师张伯的阳台是片微缩花园。他用搪瓷缸子接雨水,给薄荷续命,给月季梳枝。去年台风折断的腊梅桩,今春竟从裂口处迸出新芽,细碎的花苞如同凝固的星火。他给每个来取快递的邻居送盆栽,说这是"阳光的零钱罐",攒着攒着就能兑出春天。
菜市场总在暮色里热闹起来。卖水产的老周把最后几条鲫鱼让给晚归的母亲,转身收拾起湿漉漉的塑料筐。鱼鳞黏在围裙上闪着微光,像撒了把揉碎的银河。他的老寒腿走起路来咯吱作响,却坚持每天绕道去看护城河边的野蔷薇,说草木比人更懂向阳而生的道理。
深夜里写字楼依然亮着几格窗,像悬在空中的萤火虫灯笼。加班的年轻人把咖啡杯摆在窗台,与对面大楼的陌生人隔空对饮。月光在玻璃幕墙上流淌成河,他们各自守着方寸之地的微光,如同万千萤火终将汇成星河。
苔花终究开不出牡丹的华贵,却能在青石缝里酿出整个雨季的芬芳。那些揉碎在油盐酱醋里的晨昏,那些蛰伏在地铁人流中的期冀,都在以最朴素的姿态完成对光的朝圣。原来平凡人的史诗,本就是亿万颗露珠折射太阳的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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