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傍晚的天空很美,微风吹着轻飘飘的云在淡蓝色的天幕上飘荡,它们以夕阳为中心,变幻着各式各样的形状,有些缥缈,如同娇羞少女的面纱;有些稍厚,就像生日蛋糕上的奶油一般诱人。可能由于和金色的夕照距离、角度不同,云层也显现出不一样的颜色,金黄色、红色 、紫色轻柔而巧妙地糅合在一起,这让我想起西方油画,漂亮而富有层次感。
舍友微微倚靠在连接着卧室与阳台的门边,失神地看向天空,浅棕色的瞳孔倒映着纯净的一片淡蓝。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站在她身旁笑着问。
她回过神来,看着我笑了一下:“没什么。”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站了好一会,沉默地感受着温柔的晚风,望着天空的蓝色一点一点地变得更加浓稠,绵密而细腻。
她终于又开口跟我说:“你有没有收过别人给你亲手写的信?”
“噗,当然有呀,而且以前我还给别人写了好多信呢,不过现在想想,还是我写得比较多,朋友都被我的热情吓坏了。”我不由自主地看了她一眼,笑了。
“可是,我觉得好遗憾。以前,曾经有人给我写过好多信,可我……”我扭头看向她,只能看见她的睫毛低垂,盖住了眼眸,虽然看不清她的眼睛,可是我能感受到她有些忧伤。
“你……没能好好给对方写回信,是吧?”我试着猜测道。
“是呀,她给我写了好几封信,都很长,那个时候还是我们读高中的时候。”
“那你怎么没有认真给她写回信?”
“我其实有写,但是,和她相比的话,可以说是很少回吧……我觉得好遗憾啊”
“嗯……那你为什么当时没有多点回复呢?”我觉得我似乎是在替那个写信的女孩问出了这句话。
“也没有为什么吧,就……”她开始有点说不清原因了。
“嗯,我知道了,也许呀,就是刚好一个很喜欢写信的人遇上了一个不是很喜欢写信的人而已吧。”当我说出这句话时,我的思绪一下子穿越了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回到了那些青涩的时光里。
那段时间,友谊对于我而言很简单,当我把另外一个人当成朋友,我便很自然地想与她分享我的喜怒哀乐,想把她拉进那个一直以来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
而我认为,写信是最能真诚地表达自我的方式,它和随时都能消散在风里的话语不同,透过轻重不一的力度一笔一划地组织好词语形成句子,慢慢地感受笔尖在白纸上留下密密麻麻的痕迹,再细细地把写好的信对折好,然后缓缓地塞进精心挑选好的信封里,那种郑重其事的感觉,我一辈子都难以忘记,就如同把自己的小心事以一种秘密的只有彼此知道的渠道稳妥地交给了对方。
我很喜欢写信,也很喜欢收到回信。可是当时的我并不知道世上还有孩子并不喜欢写信,我并不懂得人与人之间的不同。那个时候,幼稚的我们,总喜欢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分享给自己最喜欢的人,却不知道别人并不一定和自己喜欢同一样东西,就好像一只兔子满心欢喜地把一车胡萝卜送给了一只猫一样。
当时我所珍重的朋友就和今日我面前的女孩一样,并不习惯用长长的信件来表达自己的想法,也并不喜欢写字的感受。这在现在看来人的心理的确很奇妙,不同的环境造成了不同的性格,或者说人从本性上就存在着许许多多的差异,但在那个时候看来这并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我只记得那个时候废了很多心血写出来一封很长的信结果对方过了大半个学期都没有回音时,我心里难过的感觉。
胸口闷闷的,酸酸的,还要用着别扭的方式自认为迂回地问对方:“那个,你是不是没有收到我给你写的信呀。”
然而那人想了好一会才好像恍然想起什么似的,说:“我一直没时间看,看了一半还没看完。”
那个时候,我在想什么呢?应该是觉得一下子被打击得说不出话了吧,应该是责怪对方根本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了吧。
“不过,我想,她应该不会再计较这件事了。”我回过神来,笑着对身旁的女孩说了这句话。她有点摸不着头脑。
因为是好朋友呀,是很珍惜的人呀,即便当时会生气,会责怪,可是与此同时,我也会不断地为对方找借口开脱,然后也不知在何时悄悄地就原谅了这件事,遗忘了胸口钝痛的感觉。
“可是,后来渐渐地她就不再给我写信了,高考结束后我们更是没有再怎么联系了,而现在,我连她在哪都不知道了。”她低着头,声音有些哽咽。我知道,她有些愧疚,可真正令人遗憾的是,那个失去的人,那份失去的感情,她无法再弥补了,就算现在接近对方,也再没办法和过去那个苦苦等待她的回信的女孩说声对不起了。
“真想回到过去呀,回到无忧无虑的时光里。”她接着说。
“可是,我们回不到过去,这已经是个事实了呀。无论我们再怎么凭借着小说、电影、电视脑补各种穿越的桥段,现实里的我们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了。不如,试着珍惜当下所拥有的一切吧。因为我觉得,我们之所以现在会怀念,而当时却并没有意识到这一切的珍贵,是因为只有当我们经历了失去,我们才能学会珍惜呀。”
要是没有失去,我们根本不会意识到一件事、一个人的珍贵,就算回到了过去我们又能改变什么呢?一昧地怀念过去,只能在当下重复着“失去”这一个过程,并不能改变什么。人生避免不了要有遗憾的,因为有了遗憾和不满足我们才会懂得珍惜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从而追求幸福的。
所以说,失去的东西不只是失去了,它有着更为重要的意义,那就是为了让我们意识到自己拥有过多美好的记忆,也教会我们珍惜现在拥有的东西。
“当有一天你意识到了失去,那么就意味着她曾真真切切地活在过你的世界里面,而不只是她自导自演的独角戏。真幸运呀,我想她也会这么觉得吧。”我对她说,但我没有看向她,因为此刻我也想对另一个人这样说这么一句话。
此刻的天空慢慢呈现出一种深蓝色又混合着黑色,暗暗的就像结痂了的伤口。我突然很想哭,因为我想起来有一年夏天,我和那个人也曾一起坐在这样的天空下,一边吃着蓝莓味的冰淇淋,一边用手数着天上慢慢出现的星星一共有几颗,我们专注到连融化了的冰淇淋滴在了裤子上都不知道,只是记得,我们笑着比赛谁数得快一些……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