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归,恰逢临近清明时节,听说爷爷坟上的土有塌陷的迹象,我和父亲以及大伯便备好锄头,踏青的同时,以便给爷爷堆坟。在我们这儿有个习俗,给先人堆坟必须得清明节前三天或者是后三天,于是我们便选在今年清明节的前三天,也就是四月二号,爷爷的坟址刚好是在以前我们老房子的地基上,从小我便在这儿长大,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伴随着了我一半的童年,由于这儿的地势较高,属于寨子的最顶端,交通十分不便,平时想做点什么都非常麻烦,于是后来我们一家人索性都搬到公路边去了,现在这儿只剩下满地的碎瓦砾和遍地的野茅草,还有一座摇摇欲坠的厢房,依然守在这儿的,只剩下我的爷爷了,从前现在和以后都是如此,之所以将爷爷的坟址选在这儿,还是有相当的原由。
如同那个时代的众多贫苦人一样,爷爷的一生,早先年间是十分凄惨的,那时候的我的老家并不在现在的地方,由于某些事故,爷爷的父亲去世,留下我的祖母和我爷爷孤苦无依,那是一个非常贫苦的年代,爷爷年纪尚小,祖母和她无法生活,祖母便改嫁到他乡,爷爷就随着祖母来到了现在的地方,不过故事远不止这么简单,爷爷并没有继续和祖母生活在一起,而是独自找到一户人家,给他家放牛以换取生活的物资,那时候他也仅仅才是九岁左右的孩子!就这样靠着给别人放牛,他自己将自己拉扯大,尽管那时候爷爷自身勤劳有加,东家对他还算可以,但说到底他的童年,没有父母疼爱,没有玩具,没有新衣裳,其中所受的苦难,是我万万联想不到的,更加难以用文笔描述,不过让我觉得惊讶的是,他在放牛期间,自己尝试着着和别人识字,后来他成年之后,应征入伍去当了两年兵,期间自己也学习着识了不少字,以至于到后来我读书的时候,他自己经常拿着我的书去读,遇到太难认的时候字他会问我。之前提到,他成年以后便应征入伍了,那几年刚好是三年自然灾害,也就是老人们口中所说的“粮食关”,那几年中国遭受了极为严重的粮食难关,听老人们说饿死了不少的人,爷爷那两年刚好在部队,所幸过的日子并没有像民间那样疾苦,这也是他前半生为数不多的幸运之一。
如果说还有其他的幸事的话,那便是他退伍之后又回到了我们这儿,凭着以前东家的资助以及自己的努力,自己立了一座房子,在贵州山区的人知道,自己一辈子能够立一座房子,是一件相当了不起的事,更何况是当时那个年代,更是难能可贵的事了,另一件幸事就是在以前的东家那边。迎娶了我的奶奶,两人生育有四个儿女,从此他便自己有了一个家。本以为他苦难的一生就此结束,可没想到的是我奶奶后来病重,在家里瘫痪了将近两年,家里人也就招呼了她将近两年,可最终还是去世了,并且奶奶去世的时候年纪并不算大,奶奶去世的时候,我父亲年纪尚且不大,我自然是没有见过她的,后来听家里面的亲朋好友说,奶奶是一个极其贤惠持家的人,并且特别疼人,此生于我而言,没有见过奶奶是一大憾事,我想,对于从小孤苦的爷爷来说,奶奶带给他的慰籍一定是相当大的,奶奶去世,爷爷的内必定十分难受,后来在我的印象里,爷爷一直都是白发苍苍的,不知是否与此事有关,总之,在后来的日子里,虽然后来有我们陪着,不过我知道,爷爷本就不是善于表露自己内心的人,甚至随着年纪的增大,有时候的他是倔强的,和其他人根本也就没多少话题,更加谈不上和谁说说知心话,包括他自己的子女,也就相当于他又是一个人活着了。
父亲他们一共有四个兄弟姐妹,大姑二姑外嫁,家里剩下大伯一家以及我们一家,旧时的农村兄弟间总是会分家的,所以大伯和我父亲一人占有老房子的一半,不过那时总还是住在一起的,平时吃饭我们也是一家子,后来到我十岁的时候,我父亲母亲便自己立了一座新房子,老房子分给了大伯,一家搬到了公路旁,留下了老房子依旧立在那儿,我们一家让他和我们一起居住,他舍不得自己的老房子,说是要看着家,以防止有什么东西被盗,其实那时候我大伯一家常年在外务工,家里基本都只有他一人了,很快的我又上了中学,从那时起,我和他见面的次数就不那么频繁了,更不用说一起吃饭的次数,在以后的几年里,他就一个人住在老房子,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生活,没有电视,没有手机,整天没有一个人能够说话,终日烧着一堆火,坐在火堆旁,慢慢的看着时间一点一点的燃烧,最终和碎屑化为灰烬,我知道那几年的他,是孤寂到了极致的。我还记得有一天,我刚好周末放假回家,在我家吃饭的时候,他问我是愿不愿意和他上去住一晚上,我说可以啊,他很高兴的带着我去了,一路上和我不停的说着,到家后热洗脚水,给我找鞋子,仿佛招待一个客人似的!在他一个人的几年里,我上去陪他呆过好几次,慢慢的,他像一个孩子似的,有些事情他也开始依赖起我了,比如洗衣服,说实话,我爷爷他们的衣服换洗的频率并不高,平时家里人叫他换洗,他总是不依的,可我叫他的时候,他从不推托,所以那几年里,我时不时的背着一个背篓,将他的衣服背过来用洗衣机洗,然后给他送过去,那几年里,我和爷爷的感情自然是增加了不少。
后来大伯也下定决心将老房子搬到路边,自然的爷爷也跟着下来了,我们两个房子挨着的,所以一家人总也算团聚了!记得那时候,我和妈妈一发生口角,我就和他坐在火堆旁,他自然也不骂我,了又不知怎么安慰我,就这样谁都不说话彼此静静的坐着,可没过多久,我又上了高中,回家的次数更加少,家里面的人也都又上城里工作了,爷爷又相当于还是一个人生活,只不过相比之下,路边始终热闹一些,并且还有电视供它消遣时间,相当于前几年还是好过一点的,有时候我会打电话给他,问他是否想吃点什么,他总是说不用,每次当放月假的时候,我总是会回去陪他一天的,那时候的他身体已经是每况愈下了,已经七十好几了,他如同一盏残灯,时日无多了!
在我高二那年的暑假,是他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农村有个说法,“男不生前,女不生后”,意思就是男人一般去世的那一年,一定过不去他的生日,女人反之,爷爷也是倔强的人,他也不信这些东西,事实上他用自己来证明了,有些说法并不可靠,在他病危期间,我们劝他去医院治疗了一段时间,期间我一个人照顾着他,可医院里是在烦闷,治疗效果并不佳,所以待了几天,他便下决定,就算立刻死去也不在医院继续受罪,我便带着他回家,每天热水给他洗漱,一日三餐弄给他吃,每次他总是吃得很少,我总想陪着他,可爷爷不愿让我坐在他旁边,总说你过去看电视吧,我一个人躺会儿,我便真的没有陪着,去隔壁房间看电视去了,有天早上,我如同往常一样端水给他洗脸,我发现他说不了话了,我便说我给你洗好吗,他说了一声“嗯”,那是此生我们说的最后一句话,或者是最后一个字!我知道他不行了,便通知家里人,很快的亲戚们陆续的来了,家里人吩咐我和堂哥去镇里给爷爷洗一张遗照,待我回到家里时,爷爷已经落气了,我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后面大家一商量,干脆就让他继续去守他的家,所以就将坟址安在老家地基。
我所了解的爷爷的一生,大概就是如此了,期间自然是有许多事是没说的,其实我也有很多想说的,在此便不多说了,如今我还清晰的记着他的容貌、声音。如今,他在里面,我在外面,我们唯一相见的机会,便是在梦里而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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