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那个中午,阳光明媚,春风和煦。我和室友在食堂吃完饭,正往外走。我在前面,她在后面。走到门口,我的手自然地向身后拉她,希望她走快一点。可怎么拉也拉不动,回头一看,迎面是一个诧异的笑脸。
那张脸一半闪耀在正午的阳光里,线条分明;一半隐现在食堂门帘遮蔽的阴影里,柔和神秘。他就那样含笑看着我,没有开口问,也没有挣脱。
我愣愣地看着他对我笑,并未意识到我拉着那只手并非是室友的手。
“嗨,走了。”室友叫我。
“啊!”我羞涩地惊慌地快速把手抽回来,意识到自己的荒唐:“不好意思,我搞错了。”
我满脸绯红地跑开,拍打着室友的背:“都怪你,我以为是你的手。”
室友哈哈大笑,我追上去打她。悄然回头,他还站在原地看着我们打闹。
回去的路上,室友打趣:“说不定是你的桃花运来了。哎呀!你刚才怎么没想到留个联系方式呀?”
“我都尴尬死了,哪想那么多?”我嘴里嘟囔着,心却砰砰跳起来。
经过小湖,看见两岸芳草萋萋,成双成对的情侣在草地上坐着,或聊天,或看书,或听音乐。空气里弥漫着甜蜜的味道。
春天的确来了,校园里桃花开得很盛。一阵风来,花瓣如一只只粉蝶,翩跹着纷飞到草地上,春意愈发浓烈醉人。
2
从枝头上那一点点嫩黄,一片片新绿,再到那一树一树浓密浑圆的茂盛,从春天到夏天,从校园到实习医院,从学生到护士,身份随着时光就这样悄然变换着。
而那天中午食堂门口的意外,却始终只是一个意外。直到一次中午下班后的偶遇。
我抚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匆匆忙忙走出医院大楼,听到身后有人叫我:“嗨,你是叫宁玉清吗?”
我诧异地回头,看见一位男生向我小跑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上午在中药房,还记得吗?”他笑着问。
我想起来上午取药时,中药房门口的那位实习男生盯着我的胸部,看了好一会儿,当时我还暗暗生气,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平时都在中药库,就今天随老师到中药房,就遇见你正好来取药,我看见你胸牌,才知道你名字的。”他有些兴奋地说。
“噢!这样呀!”我脸红起来,不知道该说些别的什么。
“我走这边。”走到医院大门口,我们竟然异口同声地说。
“真巧,顺路。”他笑笑。
我们再次陷入尴尬的沉默。在沉默中,他突然抓住我的手,我吓得愤怒地挣脱了。
“是你先拉我的手,现在我算礼尚往来。”他笑起来,那微红的笑脸里突然就有种调皮的霸道。
“你胡说,你这人好奇怪!莫名其妙。”我生气地跑起来,转身对他喊:“别跟着我。”
“那天,在食堂是你拉着我的手不放的。”他也对着我喊。
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隔着人流,隔着喧嚣,我听到他说的一字一句,心莫名就雀跃起来。
大学几年,看着不少同学都先后恋爱,而我却一个人孤独着,不愿随便开始一段感情。也许是骨子里那份完美主义在作祟,也或许是自己后知后觉。但那一刻,我却笃定地相信,只是为了等他。
3
20出头的年龄,开始自己的初恋,我从未嫌太晚,一切刚刚好,在我开怀等待的时候,他就那么如期而至。
七月流火的夏天,我们含着冰棍,去看一场喜欢的电影。硕果累累的金秋,我们偷偷在医院的花园摘下花种,等着来年春天一起播种,看它出芽,长大,盛放。风雪飘摇的寒冬,我们在图书馆里啃大部头,用纸条交流彼此的读后感,时光安静而丰富。
日子在甜蜜,紧张和充实中飞快流逝。我们迎来了毕业季,不可避免地面临着找工作的压力。
在几十份简历都石沉大海之后,我突然觉得自己应该转移目标,到小城市去,甚至是小县城。而他却坚持留下。
找工作的焦虑和彼此意见的分歧,让我们开始频繁争吵。在我决定离开的那个晚上,几次在嘴边喷薄欲出的“分手”两字,终于在黑暗里划下一道疼痛的伤痕。而他也固执地没有送我。
我提着沉重的行李,走在霓虹闪耀的街头,怀揣着那些斑斓的过往去赶赴那趟远去的列车。
在拥挤的车厢里,看着承载我美好青春的城市,还有那渐行渐远的灯火,忍不住泪流满面。外面不知何时大雨滂沱,我的记忆会不会也就此被冲刷遗忘?
4
在新的城市里,孤独深入骨髓。每天下班,都不敢回家。我害怕寂静的小屋里,思念肆意蔓延。
我时常站在站牌那儿,看车子一辆辆开过去,我却没有上车。我幻想着他会突然出现,挽着我的手,霸道地告诉我:“不分手,我没答应。”
我泪眼朦胧地在夜色里张望,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影子。他怎么就不在我身边了呢?是我自己把他弄丢的,是我!
某天早晨等红灯,看到街上的婚车,眼泪突然就汹涌而出。想起一个月前,我下定决心嫁给他的那一刻。
我在宿舍匆匆洗漱,化妆,换衣服,为了去参加一个面试。他突然来了,要陪我一起去。我在镜子前打量着自己是否得体,回头想要询问他的意见,却看见那让我感动的一幕。
他正仔细地帮我擦着高跟鞋,小心翼翼地拭去上面的灰尘。那一刻他抵着头,眼神专注,厚实的大手在鞋面上灵活地来回拂动,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好了,换上,咱赶快走吧!别迟到!”他拉我坐下,温柔地帮我穿上鞋子。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穿着水晶鞋的灰姑娘。我暗暗开心着,决定:今生就他了。
可是命运弄人,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便已物是人非。九个月的感情,他也许不会知道对我的生活有多么深刻的影响。
我习惯了他晚上九点给我打电话;我习惯了他睡前的晚安消息;我习惯了吵嘴之后,他向我认错;我习惯了那么多的习惯···可是有一天这些习惯必须戒掉,我装作若无其事,实则痛彻心扉。
我无法忘记,冬天,当我把冻得冰凉的手伸进他脖子里的时候,他忍着突袭的凉意,却没有躲开。我为自己偷袭成功而哈哈大笑的时候,他脉脉含情地望着我。
我无法忘记,在我感冒发烧的时候,他是怎样背着我去医院,跑上跑下。他是怎样用蘸湿的棉签擦拭我烧得起皮的嘴唇。他是怎样在夜班之后又整整守着我到天明。
我无法忘记,我们一起读罗曼·罗兰的那本《约翰·克利斯朵夫》。他提前将写好的情书夹在书里,可惜我看得专注,没有及时发现。如今,书里的内容,我忘得差不多了,却还是记得他处心积虑的样子。
我无法忘记,他对我紧张的样子。就像那天他提着水果送我到宿舍楼下,我说:“我们分开吧!”
他突然紧张起来:“为什么要分开,我做错什么了吗?”
“我是说把水果分开,给你一半。”
他松了口气,嗔怪道:“你以后说话表达清楚一点,吓我一跳。”
以后,这种在乎不会有了。
5
秋意渐浓,淅淅沥沥的小雨连绵了几日,似乎没有停的意思。天气骤然转凉,谁还会提醒你加衣呢?
分手整整两个月,我们彼此没有联系,就像从未认识的陌生人。想来真是残酷,我们曾经彼此相依,如今却各自漂泊。
半夜迷迷糊糊听到手机响了,顺手按了接听键,听到他质问我:“你QQ空间里老给你肉麻评论的那家伙是谁?他是不是你新男朋友?”
“我没有新男朋友,那是我同事。”我立刻清醒了,看看手机是凌晨两点。
“那他是不是早就在追你?你是不是觉得他比我好,才坚持到那边?”他步步紧逼。
一个“早”字让我心凉到底。没想到他竟然那么看我。我宁愿相信,他是喝醉了,不够清醒。
我本想告诉他,那个在我空间评论的人是个女的,我要好的新同事。她听说我失恋了,故意那样肉麻地评论,就是想要他看到,刺激刺激他。
可是看他那样质问我,我却赌气什么都没说,就挂了电话。
清晨阳光从窗户里温柔地照进来,天终于放晴了。
想起半夜的电话,恍若梦境。打开通话记录,那个熟悉的名字就在那儿,他确实打来过。原来他给的惊喜和心凉都是真实的。
我的念念不忘终于被他一个“早”字终结。突然觉得他也挺可怜,对我的不信任,大多源于自身的自卑。
辛夷坞好像说过:当一个女人觉得一个男人可怜的时候,那就是不爱了。
当天下班后,我习惯性地在站牌徘徊。我看着街上行色匆匆的人们。有多少人急着奔赴温暖的家?又有多少人在相爱相杀?年轻是否真是好事?年轻或许只是任性,倔强,执拗,犯傻,口不择言的专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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