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

图片摘自网络

 南方的冬天，也是有些冷的。

 董靖生请我们吃饭，在市中心的一家火锅店。二楼的伙计笑脸相迎：“几位？”“三位。”“里面请。”

 董靖生，我初中老班长，以前是一个特别严肃的人，在我旧日的印象里，他的生活大概就是与书为伴的。读什么《红与黑》、《爱的教育》、《茶花女》，还好他喜欢篮球，这才使我们的生活有了交集。我们称他老董。

 小城里，三十岁的男人聚在一起，聊什么呢？聊聊工作孩子罢了，没心思聊什么“互联网+”，内容无非是怎么从县里调到市里、老婆又嚷着要买车之类。

 老董问：“吃什么锅底的？”

 “老样子呗，鸳鸯锅，反正后来啥鸳鸯锅都是一锅炖嘛！”一旁的老四嘀咕，老四也是我们“三剑客”的重要组成部分，只不过到现在都还单着。

 老董给我和老四一人散一根中华，捏了捏鼻子，望着我，“宣布个事啊，我跟燕儿正式在一起了啊，婚礼我也就不办了，通知哥几个一声。”

 “老董，够有魄力的啊！”我叼着烟摇摇头，再牛逼的人也得过感情这个坎儿。

 “你可真屌，我这可一回儿没结呢？你这就二婚了。”老四一脸羡慕。

 服务员用一小推车把菜送了过来，帮我们点上火，我要了一扎啤酒，送来以后三个人就开吃了。

 老四赶紧把羊肉放进去，涮了几涮，尝一口，嚯，一股鸭骚味，还是喝点酒吧。

 “老董，你现在可没以前的书生气了啊！”我盯着老董。

  “书生气虽不再，可我有故事啊。有故事的男人女人才爱。”老董冲着老四挤了挤眼睛。

 “幸亏你跟小姜之前那个孩子没要，不然这孩子可真算遭了殃了。”老四突然变得一脸严肃。

 “小姜事业心太重，也好强。就是因为那个时候要评职称，她怕要了孩子就浪费了那次机会。”

 我觉得老董和小姜其实还蛮搭的，家世接近，看上去也挺搭。

 男的不嫖，女的本分，这就是世上人所说的安稳。

 现在小姜成了老董的前妻。

 小姜和老董在一个大学，老董学的计算机，小姜学的英语。小姜就是传闻中的学霸女，专四专八都是一次性过。以前听老董说过，小姜的爸妈是典型的知识分子，有一股他们那个年代的傲气。

 老董喝了一瓶酒后满脸通红，“我看个《星球大战》她都不让，她竟然还拿《哈姆雷特》出来翻，小姜生活是真干部啊。”

 我哈哈大笑：“你当年不就是这样吗？现在病症稍微好些，看了今年的《琅琊榜》没，里面不有个演员叫靳东嘛，人家今年火得一塌糊涂啊，人家不就被称老干部嘛！不过人家帅。”

 “我靠，这肉丸怎么那么辣？”

 “你个傻子咬到辣椒了吧！”

 气氛开始热闹起来，几杯酒下肚，大家说话开始不加标点符号了，我的八卦之心开始动荡。

 “董靖生同志，请问你跟李燕怎么好上的？”我给老四使了个眼色，“对啊，老董，说说呗，怎么有兴趣把师母变成了丈母娘。”

 李燕是我们高中班主任肖金丽的女儿，模样挺小巧的，比我们小两届。

 隔壁桌两个姑娘听得津津有味，白捡的八卦谁不要。

 老董推了推眼镜，压低了声音：“有缘千里来相会。”

 “别得瑟行吗？”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你霸王硬上弓了啊！”

 “去你大爷的！”老董拿筷子夹了点香菜，“我不是在这里已经工作两年了嘛，肖老师上次听人说我们这对外两个人，她一直想让燕儿吃个公粮，图个安稳。就托人要了我的手机号。”

 老四瞪大了眼睛，说：“然后呢？”

 “然后肖老师把我手机号给了燕儿，就算认识了。那时候跟李燕儿关系还行。”

 “还肖老师，应该说是丈母娘了吧。这么说是你先犯事了是吧？”我嚼着一口青菜，一边望着老董。

“想哪儿去了，小姜拿掉孩子的事我妈不知道，所以我妈一直催着我们生小孩。还给我找偏方拿了补药，天天叨叨……”

 老董皱着眉头，“后来我妈怀疑是不是小姜不能生小孩，有次偷偷告诉我最好带小姜去医院检查下。”

 老董望着已经变成一色的火锅汤，把眼睛摘了下来，全是雾气，摇摇头：“后来事情就开始向着我不能掌控的方向发展了。”

 “后来家里气氛每天都很诡异，好像我妈跟小姜杠上了似的，小姜觉得我妈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针对她，我妈逮着机会就嘀咕着最好去医院检查。”

 “那次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就吵了起来，我刚回家，我妈扑通一声跪在我的面前，这一跪彻底把小姜给跪走了。后来我怎么说小姜都觉得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隔壁那桌听八卦的两个姑娘对着火锅照了几张，心满意足地走了。

 “服务员，加点汤。”老四喊来服务员，我在一旁默默抽烟。

 “老董，那段时间痛苦不？”

 “把离婚手续办完后，我真觉得我这辈子可能真就这么着，日子还有个什么奔头，也不是难过，讲不出什么鸟味道。”

 我觉得这个话题太过严肃，想着过渡到李燕身上气氛就会好一些，问：“你跟李燕谁追谁？”

 “当然是我啦。”

 老四笑起来：“这李燕真是个好姑娘，都不嫌弃你这个二婚男人。”

 “李燕运气不错，现在这玩儿意不好考，她考进我们单位了。单位就我年龄小些，她下班喜欢跟我一道儿。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我离婚了。”

“老四啊，我跟你说，这世上还真有简简单单的姑娘。”老董又一人散一根烟，“后来有次加班，她一个人不敢回去，我开着我的小破二手车送她回去，她手机放《当爱已成往事》，大爷的，我突然就哭成傻逼了。她当时吓坏了，一句话没说。等我情绪好点，她告诉我一切都会好的。”

 鸳鸯锅，鸳鸯客。

“后来慢慢就熟了，刚开始确立关系的时候她爸不同意，不过我丈母娘说我挺靠谱的，哈哈。”

“董靖生同志，不给李燕弄个婚礼嘛，女人一辈子最注重这个了！”老四又正经了起来。

“准备带她去哈尔滨跟三亚玩个一趟，婚礼嘛，我们合计好了，想着结婚十周年再办。”

“你们城里人真会玩！”我跟老四从来没这么默契地说过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