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小不稀
前几天傍晚，有友在朋友圈晒娃咳嗽挂水照片，并哀叹：挂完还要做作业，这得到几点才能睡啊！
我甚是奇怪。手贱留言：不舒服还做个P。我儿不舒服我从来小手一挥不让做。
她回复：不做老师那里咋交代？
我火冒三丈，为她的“不争”。一点不淑女地回她：签字说明情况啊。不舒服就要多休息，还做个鸟。
我听出了她言语间的犹豫与不解。因了她的疑惑我也不禁疑惑起来。怎么，我像火星人吗？孩子又不是铁打的，不舒服就该多休息。签字不能说清，那就直接跟老师请假啊。这不应该吗？
莫名其妙。
我见过许多用心的家长，孩子左手打着点滴，右手还在写作业。膝前蹲着诚惶诚恐的家长，随着作业的进度而随时翻书伺候。看得我是鼻子发酸，哑口无言。父母的尽心与爱心无可厚非。在如此急功近利、紧张浮躁的大环境下，仿佛孩子落后一小步都是父母的失责。若是因此慢别人半拍，或是掉谷底太深，那父母当真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天都要塌下来了。
可是，我就是无端地可怜那些被小病小痛折磨的孩子，还要有模有样一丝不苟地做作业。我就是心疼，就是不忍。
我很汗颜！因为我儿也当过“杨大侠”。左手打点滴，右手写作业。我丝毫不觉得这是多么光荣和自豪的事。相反，若不是他坚持要做，我恨不得冲上去把作业都撕掉。身体和学业，到底哪个更重要？当孩子肚子痛得脸色苍白，咳嗽咳到天昏地暗，打完点滴回家，你该怎么教育他？是婉言说：再坚持坚持，把作业做了吧！还是潇洒挥手：上床睡觉去！
这个礼拜一下午四点，我儿突然从学校打电话给我，说很不舒服。我很清楚他绝对不是个耍赖爱找借口的孩子。我直接说你让老师开个出门条，十分钟后来接你。他貌似好学地问我：那晚上作业要不要带回来做？我脱口而出：做个头，回来人就行。
要知道，他目前初三。中考倒计时的牌子已被醒目地贴在教室里。那数字一天天变少，所有的家长、学生、老师都在如临大敌。每一丝空气都充满了紧迫感。家长们神色一天比一天凝重，孩子们书包一天比一天沉重。全世界，仿佛只有我最散漫。
儿子说，怎么办啊，我这么帅。我附和：是啊是啊，你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帅了。
儿子说，要月考啊。我淡定：月考怕什么，我们又不是没考过。
儿子说，要签字啊。我不屑：要是我忘了签，最多我明天来校领你回家就是。
儿子说，要体育考试啊。我鼓励：跑步怕什么，你天天坚持锻炼，一定能过。
儿子说，万一中考我考不上海中咋办？我撇撇嘴：瞎担心啥。反正实验你是闭着眼睛考考。当然了，我腆着脸笑，万一你一不小心考上了海中，我是连做梦也要笑醒了。
他哈哈哈。我也哈哈哈。
怪不得他们都说我是不折不扣的熊家长！
这顶“熊家长”的帽子，多年前就被戴上了。小学时作业一多我就哇啦哇啦，签字签到脸都绿了，老师让写反思我洋洋洒洒上千字。上初中后第一次家长会，别的家长提问都是问学业，我张口就问老师，为什么不让孩子用修正带？某次家长会上台发言，我开口就说，我不是来谈成绩的。我一直希望，儿子能成长为一个正直、善良、开朗、阳光的人。在这基础上，咱们再来谈成绩。
我说错了吗？我不晓得。我不过是实事求是。有时连我妈都说我，你这么没心没肺，真的好吗？
But，我这样的熊家长，在孩子身上付出的精力，绝不比其他人少。虽然我也有很多的短板，但我自认是尽心尽责的。现在的孩子压力太重，而抗压能力又很薄弱。前一阵还听闻儿子的某个同学离家出走了，就在月考考完的当天晚上。我很是唏嘘了一阵，却又无可奈何。家庭教育是个大工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所有的家庭教育其实都隐于平淡如水的日常生活中。比如，儿子从小就知道不眼热别人的东西，不欺负女生，乐于助人，做事认真。有时我甚至嫌他太过教条与刻板。小升初前夜，当别的同学还在埋头苦读拼死一搏，我们家那位公子，却悠哉悠哉半躺在床上，边吃苹果边看电视，还不时哈哈傻笑。我们家所有的手机电脑都没有密码。我容许他双休日玩电脑，放任他周末用我的手机。我对如今某些固定的框框架架无能为力，只能对他偶尔伸到框架外的小动作小思想尽量视而不见。
有人说，别人都在努力，而你不努力，又怎么会成功？早晚有一天是要出局的。
好吧，此言有理。可你怎么知道我们不努力呢？我不过是建议孩子在该休息的时候就要休息，该喘气的时候就得喘气。青春正明艳呢，就连学习，也应该是很美好的事情。别老是像上了发条的闹钟，神经紧绷，面无表情。最可怕的是，如果这也抑郁那也抑郁，从教学楼上扑通往下一跳，乖乖，到时哭死也来不及了。
所以我还是那句话，我只要我的儿子身心健康，阳光开朗，正直热情。在这基础上，咱们再来谈成绩。
讽刺的是，我这么随性的一个人，却屡次被人认为是“虎妈”。都说这么优秀一儿子，完全是我这个“虎妈”一手调教出来的。真比窦娥还冤。我那个汗啊，瀑布一样流下来。是否我这个人长得就容易令人错乱？明明是个女人，头发却像刺猬一样短，还长着娃娃身材。有时娴静似淑女，有时狂野如泼妇。到现在我也不明白这“虎妈”的“桂冠”是从何而来。也许是三人成虎，也许是以文取人，反正与我没有半毛关系。
当然了，没有困惑的那是圣人。当他的成绩如过山车一般忽上忽下时，当他的青春期综合症突然发作，翻脸比翻书还快时，我也会捶胸顿足，反省自责，有时甚至气得差点连胡子都长出来。最后我把自己给说服了。成绩起伏，青春期变脸，全属正常。我必须以更大的耐心与更多的爱心去加以理解、包容与陪伴。
谁说四十岁的女人不需要成长？我目前最需要做的是，在儿子最重要的人生阶段，小心翼翼地伺候，认认真真地陪伴，开开心心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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