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相忘

三途·相忘

“忘川姐姐，我去人间一趟，三途就交给你了。”

几日前阿七是这么说的罢，不过此刻忘川人已经在奈何边上，三途也关了店门，暂不接客。

这一路，过去的鬼魂很多，却没有人回头，他们也不敢看向我，忘川唇角微勾，不知是微笑还是嘲讽。

转眼已到一座小院面前，远远闻到一股药香，院子里满是花花草草，一个灰头土脸的女子从屋子里跑出来。

鬓角飞扬的发丝拂过精致的眉眼，掠过唇角，肆意飘着，她随手便将其扣在耳后，无视站在门前的忘川，飞奔至奈何尽头，容颜变成八旬老人模样，面无表情地分发着茶汤。半盏茶后得空回到小院，这才看见在树上小憩的忘川。

“阿川！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女子旋身上树，躺在忘川身旁。

“我估摸着瘟神又迷路了，天帝此次降疫只有一处，这会儿这群本不在预期之内，也不知方相何时能找着他，这次多半又要受罚了，可怜方相怎么就摊上了这个事主……”

女子碎碎念着，声音渐渐变小，忘川听着她的话，神情微动，过了那么久了呐，看着天，一片混沌，这里和人间，终究不同。

待其醒来又过了半盏茶，女子睁眼，看见将将要走的忘川，晃眼到了她的面前，拉着她的手，言辞恳切。

“阿川，你要不就喝了茶汤吧。”

忘川抽出手，和她保持一定距离，“你的茶汤要是有用我几万年前就轮回去了。”

孟若身兼神职，本就不该和她这个六界之外的怪物往来，却因为一碗茶汤结缘。

“就知道欺负我！对了，前几日一个老人一直望着三途的方向，我见他身上有你家小阿七的气息，随口问了一句，他便给了我这个，正好你来了，省得我过几日还要偷偷去一趟你那儿。”

孟若从袖间拿出一个木雕，正是阿七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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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回了三途，打开店门做了几日生意，没有阿七每日人间客栈般的叫卖声倒是安静，住店的，退房的，来来去去，并没有多少动静，也只有阿七愿意陪这些已死之人演一场尚在人世的戏码。

“忘川姐姐！”阿七从楼下一路小跑到忘川的房间，坐在窗边的女子收了竹箫，跳下窗来，等着破门而入的女孩子。

“我才离开几日！客栈里怎么死气沉沉的！”推开门的少女怒气冲冲地投入她的怀抱，闷声道：“我还是没找到我的缘分。”

“放开。”女子冷声开口，阿七吸吸鼻子，“哼！”转身便下楼去了，每次都这样子，拒人于千里之外。

忘川无奈，连孟若她都尽量不触碰，阿七不过一具凡人之躯，因着一些因缘际会才能保持肉身，得以长生，哪里受得了她的寒气。

撑着脖子坐在门口，她的忘川姐姐什么都好，就是太冷了些，这样可怎么嫁得出去！

她正想着，身边气息突然变冷，忘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后，她嚯地站起来，差点摔倒。忘川将木雕递给她，她接过，无声落泪，又突然笑开。

那个人是数十年前，阿七还是人的时候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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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雕工了得的人，阿七听城里人说过这个少年天才，十岁便被圣谕召见，不过她一个乞丐哪里懂得这些。

后来听说他触怒圣颜，赖以生存的手被废，就再没人见过这个人。阿七乞讨时发现城隍庙角落蜷着的少年，将手中长了霉的馒头分了他一半，起初他不吃，阿七一生气就揍了他一顿。

张扬跋扈的少女对着落魄少年吼着：“小爷肯给你吃的是看得起你，别不识好歹，这些我都是要算钱的，你要是不还我就不让你死！”

后来，他跟在阿七身后，见识了这个不要脸的少女是如何生存的，慢慢敞开心扉，少女却突然失踪，他再也没有见过。

其实阿七偶尔也会到人间去，说在三途认识最多的就是孤魂野鬼，她想，忘川不问，但是知道，她是在寻找一个雕工了得的男子。

而那个少年，除了她手中的这个木雕，再也没有拿起过刻刀，他的一生，做过商贩，考过功名，上过战场，也出过海……用他知道的所有方式，寻找一个已经不再存在的人，终究，抱憾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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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这位客官里边请！”店门开着，少女扬着笑脸迎进一个满面刀疤身上插着很多箭的鬼魂。一看就是战场上刚死的。不过她已经对这些外貌可怕的鬼习以为常了。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那鬼看了她一眼又看看楼上的女子，指了指阿七背后挂着房间牌号的墙。

阿七回头一看，咧嘴笑开，“好嘞，客官您这边请！”手引着他往房间去。

忘川皱眉，这丫头，尽是招待些让人头疼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