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先民很早就认识到自然力量的伟岸与无常。“天”既是孕育万物的母体,也时常化身为狂暴的巨灵,以洪水、干旱、地震等灾害考验着人类的生存极限。然而,中国人对“天”的态度,并非纯粹的敬畏或屈服,而是充满了辩证的智慧——既强调“天人合一”的和谐共处之道,也展现出“人定胜天”的豪情与实践。这种“与天斗”,并非盲目对抗,而是在深刻理解自然规律基础上的积极适应与有限改造。
大禹治水的传说,是这种精神最早的光辉典范。面对“汤汤洪水方割,荡荡怀山襄陵”的灭世危局,禹父鲧采用“堵”的方法,九年无功,折射出早期人类对抗自然的艰难。而大禹则总结经验,革新方法,“劳身焦思,居外十三年,过家门不敢入”,最终以“疏”代“堵”,导洪入海,平定水患。这不仅是治水技术的胜利,更是中华民族在面对巨大自然挑战时,所展现出的前赴后继、公而忘私、尊重规律、科学施策的斗争精神与集体主义光辉。这种精神,奠定了华夏文明得以在广袤东亚大陆扎根繁衍的基础。
“愚公移山”的寓言,则将这种坚韧不拔的意志力推向了极致。面对“方七百里,高万仞”的太行、王屋二山,年且九十的愚公发出了“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而山不加增,何苦而不平?”的豪言。这并非不自量力的蛮干,而是基于对时间力量(子子孙孙)和人类意志必然性的深刻信念。故事中“帝感其诚”,命神移山,其象征意义在于:至极的坚忍,足以感天动地,克服看似不可能的物理障碍。这种“韧性”,不同于瞬间爆发的勇力,它是一种持续、稳定、代际相传的耐力,是中华文明能够在数千年历史长河中,穿越各种自然与社会的周期性灾难,始终保持文明连续性的关键密码。无论是修建抵御游牧民族的长城,还是开凿贯通南北的大运河,抑或是千年来治理黄河的艰苦卓绝,无不是这种“与天斗”、化天堑为通途的“愚公精神”的宏大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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