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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玫瑰 | 第二章 寻找 <3>

外婆的玫瑰 | 第二章 寻找 <3>

作者: Chros | 来源:发表于2018-09-12 19:10 被阅读55次

2.9

现在还是有人来借书的,他们每次还书的时候都会往柜台的文具盒里放五角钱,我不知道这是图书馆的规定还是他们的群体意愿。直到一个星期后听到柜台前一个来还书的老人说了一声:“这是给你的。”他给了我一块钱。

阳光打在他的侧脸,我看到一双琥珀般清澈的眼。我手里的书掉在地上,他是那个乞丐,他样子没变,一点也没变。

时间好像对这座小镇不起作用,一点也没用。我离开的那七年好像梦一场,可能就是梦。我摸着自己的脸问自己:我变了吗?我变了。现在时间的重量压在我身上,七年啊!我笨重如一头金牛,说不出一句话,一根手指也动不了。他迟疑着侧过了身,离开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想质问时间:为什么偏偏对我这么残酷?为什么我不能像他们一样活着?

星星陪着我度过了一天又一天。说实话我习惯了这样的孤独生活,同时也恨透了它。时间把这里织成一个封闭的牢笼,或许我马上就会活出他们的样子。

平日里的慰藉恐怕就是外婆的那些笔记了。那一张张夹在书里的纸片被我用胶水贴在笔记本里,并按照时间排序。很大一部分笔记如果不读完整本书是看不懂的;另一些笔记则包含了她的理想与感概,比如这一条夹在埃尔温·薛定谔的《生命是什么》里的笔记:

“我相信在宇宙奔向寂静前我至少能再活一次……一九八九年二月五日。”

这日期是她进精神病院的第五天,看来她可能是在某人的帮助下逃出医院,来这里寻找光明了。

2.10

在我决定离开工厂的前一天晚上,我做了个神奇的梦,关于一只鹿的梦。

在梦里,我没有身体,是一团漂浮的意识。我在无边的雪地里飞行,这里只有雪,以及笼罩一切的黑暗。突然发现一团光在远处黑色树干之后移动,时隐时现。然后,我的意识望向灰黑色的天空。它开始思考,黑色树干悄悄伸向天空,探进我的视野;它思考死亡,树干在分枝,模仿肿瘤的触手;思考死亡的恐惧,再分枝,它们向我招手;思考死亡的永恒,它们霸占、掩盖住我的视野。直到我的意识关了灯,一片漆黑,我以为我就要在这里长眠。其实挺好的,我不想呆在阳光明媚的地方,这种地方人人都想去,我想隐藏在不被发现的地方,没有人知道我……

我想像着我在一个永远平和的冬日黎明躺在雪地上,感觉不到寒冷,闭着眼,心里没有恐惧。往往过去的尖刺在这时刺入。我开始思考我的生前。不知道谁在说:“人们活着的时候不完美,死去时少有丰富的。”另一个声音:“怪胎”。“智障”,又一个声音。“我们排斥异者,孤独时流泪。”我要疯了吗?

无垠的漆黑里伸出纤细而透明的枝干,它们向上生长,形成盔甲般的鳞片,在半空中汇合,发出水晶般的光芒,组成了一只蓝色的鹿。

它定定看着我,无声地向我走来,它步履坚定,毫不迟疑。突然间,它鹿角上的鳞片一片片散落,变成蓝色的雪花,最后消失在浓浓的大雪之后。

那只鹿,那淡蓝色的雪,都是幻想。我极度不安起来,激烈的情绪使我开始发现那只是一个太深的梦。

醒来后我的不安没有消失,因为我觉得这个梦就是我现实生活的写照。我站在人群边缘挤不进去,但我不想死,更不想被遗忘,我还是一个正常的人,至少是一个中间者。我极度矛盾:我到底想做哪种人?

我只理解梦的前半部分,至于那只鹿,我不可能想像出那么美丽的生物。它是别人给我的寄托,还是来自我本能的反射?反过来想,梦这种充满随机性的东西,除了反映生活与欲望,可能真的只是时空的随意混合。

没有意义的事物也可以改变一个人的生活。我可能明白了一些说不上来的什么,像是一个信号,一个暗示。如果不是这个梦,我可能还挣扎在我马拉松一样冗长的“梦”里。

或者是一直在我的体内流淌着的什么,像是一种使命,迫使我一定要回家寻找外婆离开的原因。

2.11

又过了一个星期,那个扯外婆头发的乞丐又来了,我们总算有了些交流。他说他经常来图书馆看书,而且一看就是一整天。我第一次跟他问起外婆的时候他犹豫着说他记忆力不是太好,好些事情都不记得了。“那还记得这里以前的管理员吗?”“他十年前失踪了,”他皱起眉,反问道:“你一直在这里,怎么会不知道呢?”估计是问不到了。他转移话题开始说他自己的故事。他现在以卖棉花为生,总能有一些收入养活自己……

在图书馆里看书是免费的,但他每次都给我一块钱,多好的人啊!我想:平凡的活着其实很好,如果有生后世界,就不会在那里有那么多精神负担。像这座小镇,由人们星星点点的善意推动着,一切都按照它应该行走的方向前进,或是呆在原地,像没有重量的光子,穿越在时间的边界。

他也很会讲故事,只是故事简单得多。他讲他年轻的时候失去了爱人,生活失去了色彩与奋斗的勇气。“什么改变了你?”他的回答很坚定:“我自己。”他沦为乞丐的那些日子,喜欢站在山顶俯视山脚下的田野与草甸,由黄变绿,由绿变黄,年复一年。时间的足迹遍及每一个角落,推动着一切。某天他突然明白:无论怎样活着,活着就是活着。生命是物理的,无关心碎,关于带着碎心活下去的勇气,关于感知万物。

我在这留下的一个月后,他不再来图书馆了,打听不到音讯。他估计是去更大的地方做生意了吧。

最后一次看到乞丐的后一天,我见到了尼采。她走到柜台前,拿出了一本书:“我要捐书。”尼采的《善恶的彼岸》。“今天以后我就不是尼采了,我会变成新尼采。”她眼中放光,我觉得她疯了。为什么他们都跟疯了一样?为什么我更习惯以前的他们,接受不了现在的他们?

她知道我在想什么:“你知道答案。”我真的不知道啊。

2.12

这座小镇给我的感觉与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那么多年过去了……不知怎么的,只有图书馆这一座建筑能给我真实的感觉,除此之外的地方都像蒙了层纱看不清,即使看得清也留不下印象,像遥远的记忆般模糊。我花在那些地方的时间仿佛只是一个个不留痕迹的瞬间,对我的未来不产生影响;时间只在图书馆流转,我看过的书、写过的笔记等在这里做的一切都累积成了现在的我。我自嘲自己是时间的囚徒。

每天太阳照常升起,星星也跟着发光。随着阳光入射的角度慢慢变化,星星点点洒在墙壁上的光也跟着变换;偶尔的一阵风扰乱星星的寂静,光点便四处乱晃。每天太阳照常落入海里,只听得见丝线窸窸窣窣的弦声与远处海浪怪异的沙沙声。

另一条笔记:“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一九九零年一月二日。”

开普勒第二定律,一六零九年由开普勒归纳得出。

来图书馆看书的人多了起来,一些客人也发现了夹在书里的那些纸条,我将它们收集起来。

外婆的很多笔记没有结尾,不是被擦去了,就是突然中断了。好在每张纸条结尾都有时间,这或许是有用的线索。

一九八八年,一九八九年,一九九一年……一九九四年六月!外婆在那年的五月底就从我家消失了,难道她来这里找他了?这有可能说明外婆真的只是去了其它地方,她可能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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