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到朱光潜先生的《谈美》,我想谈一谈自己对于“美”的一点看法。
一、“不为无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
我们为什么要谈“美”?或者说,我们为什么需要“美”?
书中话:人的美感的活动全是“无所为而为”。的确,“美”无“实用性”,饥时不能果腹,渴时不能饮,无为,无用。然而,除现实中的生理饥渴,精神也存在饥渴,精神若“饥渴”起来,程度更甚。“美”作为精神食粮补充这一“饥渴”。
“美”出于“无所为而为”的探索,如此一来便不具任何功利性的目的,仅仅作为“美”本身而存在,是精神层面上的一种艺术向往,为着“美”本身而来,为着“美”本身欣赏。“美”存于精神世界,借助现实世界来传达,但同时又不为这两种世界所左右,它有自己的独立性和完整性。因为“美”,人类的文明社会产生了一系列美学作品,也因为“美”,人类的文化、文明得以源远流长地传承下去。“美”是独立于现实世界同精神世界的一种高级的、纯洁的、纯粹的追求。
二、雾里看花
“存在”需要空间来容纳,美感存在的空间我认为有两处:一处是实际空间———现实距离;一处是思想空间———精神高度。第一种空间常见,借用文中的话:新奇的地方都比熟悉的地方美。因为距离远,烂熟于心的熟悉感随距离拉长而消失,只觉处处是新鲜的刺激,好奇促使我们想要了解全部,只接受,不排斥。即使是面对同样的人、同样的景,时隔许久后的重逢,也会别有一番新滋味,因为相隔的时间给原先的人、物增添了之前未有的风味,原先的人、物,似是而又非是了。在这样的一种朦胧感上自燃地生出了一种朦胧美。
至于第二处空间,同样借用书中例:读陶渊明的诗,我们常觉到农人的生活真是理想的生活,可是农人自己在烈日寒风之中耕作时所尝到的况味,绝不似陶渊明所描写的那样闲逸。
陶诗中生活闲逸,真农人生活不闲逸。有人对?有人错?事无对错,只是不同。这便是我理解出的美的第二处空间:思想空间———精神高度。
精神高度品味现实世界的诗意程度。诗人自有立意,固而寻求并找出最适意的生活方式,无论犁地或耕田,皆赋诗情画意,当中已摆脱现实的羁绊,无关实际,只存精神向往。农人迫于生活,无从选择,更无暇精神空间的探索、创造,又何处品味“闲逸”?
遥远的,不真切的,与周围现实有距离的,易于让人产生美的想象。“距离”产生空间去容纳想象。因为“不切实际”,所以给人物或事物增添了不一般的色彩以及无限的可能性,不足之处因距离远不清晰而被忽略。
隔雾看的花最美。
三、识得庐山真面目
谈美,那么,什么是“美”?
书中观点:人易将“快感”误认为“美感”,例如希腊女神的雕像不及血色鲜丽的英国姑娘。何为美感?何为快感?美感是抽象的感知,属于思想上产生的升华,不具实际的意义,“无所为而为”,终其根本,不具形却留有艺术价值。观之快感,快感是当下欲望的得到或器官感受的满足,满足时即消失,不产生艺术的沉淀。饮食的例子能够很好的佐证:当我们处于饥不可耐的状态时,但凡出现在眼前的食物皆能一扫而空,并感觉甚是好吃。此时的好吃能够与美味等同起来吗?未见得。美食家们在鉴赏美食时,首先不是处于饥饿的状态,另外,美食的评判加入了若干考量,如色、香、味、火候等等专业因素,从各个角度进行判断得出结论,定出其是否为美食。而饥饿时的果腹之物,也许多了一勺盐,也许欠了些火候,但丝毫不会影响充饥者的食欲。如此,事物只是满足了胃的需求,是快感,而非对于食物的欣赏,非美感。
往往回答:何以“美”?能够很快区分出美感与快感。能答,并提出合理见解,那么欣赏到的很大程度上是美感。反之,则为快感。简单,却也有效用。
通常我们认为的美往往添加了主观感情因素,如联想、移情,同样是对欣赏物添加了主观想象。又可以举例来说明:在甲看来,红色美,蓝色丑,因为红色令人温暖,蓝色令人寒冷;在乙看来,蓝色美,红色丑,因为蓝色感觉清爽,红色感觉燥热。此处又是何人对?何人错?同样,事无对错,只是不同。推究一下此时所谓的“美”“丑”,无论美或丑,甲、乙所面对的都是相同的事物,而在结论却有完全相反的评价,如此看来,所谓的物美或物丑应该称为“我”觉得美或“我”觉得丑更准确,是加入了主观感情因素之后的产物。当我们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她/他的举止都是优美的,她/他的言语都是动听的,她/他似乎完美,没有任何地方是不美的,因为“情人眼中出西施”,“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我们所见的是自己的情感,非完全客观的物本身,所感知到的美非为美学意义上的美感,而是现实意义中的快感:物美———快感,物丑———不快感。
美学意义上的美感是独立存在的客观体,它透过现实世界传达出来让人感知,但又不受缚于现实世界,它是无形的,抽象的,甚至带有一种隔离性,因为它本身拥有完全的完整性,无论能否被欣赏到,它都确确实实地存在那儿。
外物本无喜、怒、哀、惧,只是作为真实的客观存在,无所喜,无所忧。喜、怒、哀、惧皆出于“我”。“我”喜而物喜,“我”悲而物悲。“我”察觉出美,物因此而美。“美”究竟在“我”?在物?之所以“我“察觉出美,因物有美的可能性及触发性,但终又是“我”察觉。
因此,物我相融,物我同一,物我相成。
四、“欣赏”即“欣赏”
美通过感知体现出它的存在,感知的过程便是欣赏的过程。欣赏的对象是客观的美本身,没有主观感情,没有联想,没有移情,也不包含研究。
涉及研究,就不得不有批评、考证、指导这一类操作。凡是遇见作品,先如执手术刀的医生将其解剖一番,事无巨细统统调查取证:此处景暗合哪处地方?此号人物原型是谁?这件事的发生是源于怎样的历史背景?此间逻辑合理吗?正确的做法该是如何?之后总结定论。原本的欣赏物统统成为严格的示范条例,并陈列出对的规范,指导出所谓意义上的正确做法。
何必呢?
我同意书中的观点:艺术生于创造的想象,不必实有其事。
就人本身而言,人具有多样性,因此生出的需要也带有多样性。同理,美作为一种客观存在,它如同人一样也拥有着多样性。客观世界中存在着多种多样的美,何必下定义直线为美曲线为丑?红色为美蓝色为丑?黑头发为美白头发为丑?美作为一种存在,最大的功用是带给人精神上的美感享受,怡情养性,陶冶情操。美没有既定的评判标准,欣赏也不是考古,不必一定得有评语,好好欣赏就是了。
五、辩证统一
欣赏美之后不免有想要创造美的冲动。
美是一种艺术,艺术需有作品来表达,艺术作品需有价值才能得以流传。一件成熟的艺术作品会涉及到技巧、媒介、内容、形式等方面。在考虑各种因素的同时,规范———格律便于不知不觉中形成了。
“格律的起源都是归纳的,格律的应用都是演绎的。它本来是自然律,后来才变成规范律”。“一种作风在初盛时,自身大半都有不可磨灭的优点。后来闻风响应者得其形似而失其精神,犹如东施学西施捧心,在彼为美者在此反适增其丑”。
我很同意这样的观点。
格律成于自然。基于美感之上,大多数人无意间形成相同的做法。原本此种做法仅仅出于符合美本身,然而经人研究后找出规律,制定格律,便以“美”的名义,称诗文应当按照此种方法作,否则便“不美”。却不知,如此一来,增添了人工斧凿痕迹,成为了强迫,原本可能有的好作品为着符合要求,白白遭到耽搁。曹雪芹先生在《红楼梦》中,借黛玉教香菱作诗之口,道出自己对于创作的看法,其中一句:若遇到好的诗句,不合韵也是可以的。此句含义与所引书中观点相合。
换个角度看,格律既作为客观存在,一定有其原因,然而究其根本,到底还是属于衍生品,虽有自身价值,但若作为主体直奔而去,可以算是舍本逐末了。
十三亿读者便有十三亿部《红楼梦》,十三亿作者理应有十三亿个故事。格律存在,但不能成为框定的教条。
另一方面,“创造的定义就是:平常的旧材料之不平常的新综合”。
综合并非简单的排列组合,不能够将各部分材料加在一起就算作是一件创造的艺术作品。部分固然重要,然而作者应当是从“总印象上玩味”。整体作品是独立的完整个体,各个部分融入整体才能成就整体作品的艺术性。例如断臂的维纳斯雕像,原先的双手部分过于完美,以至于令欣赏者只顾欣赏双手而忽略雕像整体,这便是一处失败。当手臂消失,雕像本身则大放异彩,美得不多不少,恰到好处。无论雕像主体或手臂,分开则是两件都完美的艺术品,而合在一处,因为不能互相成就,反而造成拖累。“气象混沌,难以句摘”应该是艺术作品最好的表现形式。
创造,既要遵循规律,又要打破陈规;既不能忽略部分,更当要总体上取胜。
六、“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美是事物的最有价值的一面”。
美是最优秀的艺术作品。虽说美是作为完整的客观体独立存在,但与生活是发生密切联系的。美或艺术都并非高高在上触不可及,它们随处而在,艺术源于生活,最终也是融于生活。“每个人的生命史就是他自己的作品”,“知道生活的人就是艺术家,他的生活就是艺术作品”。最好的形容就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此外,有作品就必然有作者。能够创造出美的艺术作品,作者本身一定首先具有美的艺术素养。“凡是艺术家都不宜只在本行小范围之内用功夫”。我同意这样的观点。想要给出一杯水,自己至少得有一桶水的量,否则一杯水的给出量就很难达到。所以,当我们在输出“一杯”的量时,眼中不能是盯着这个“杯”,而是扩大范围,去考虑“桶”,甚至更大的量,这样做才能确保至少在量上是足够的。同理,某一行的艺术家,例如音乐家,能够谱出好乐曲的音乐家,不会只认得专业知识范围内的乐谱、音乐标记、演奏技巧等。一首优秀的乐曲除了专业范围内的因素,至少还包括了饱满的情感,壮阔的胸怀,以及对周围事物的认识和感知。作者于作曲前可能会去欣赏秀美的山河,可能会去观看一场话剧,可能会去参观某场画展。通过这一系列的感知经历,作者心中于某一瞬间触动灵感,产生情绪,有了想要表达出来的欲求。于是,一首艺术情感丰富的乐曲诞生了。
海之所以为海,因为它的“容纳百川”,我们没有办法说是具体的那一条水流成其为大海。艺术,美,也是这样。
“美感经验是人生中最有价值的一面”,希望我们都可以欣赏到美。
最后,借用书中的一段话作为结尾:
“悠悠的过去只是一片漆黑的天空,我们所以还能认识出来这漆黑的天空者,全赖思想家和艺术家所散布的几点星光。朋友,让我们珍重这几点星光!让我们也努力散布几点星光去照耀那和过去一般漆黑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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