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怪人怪语
此刻的天已蒙蒙亮，晨雾中飘来鸟儿清脆的歌声，破庙里的蜘蛛辛勤劳作了一整夜，使得原本一张张破旧不堪的网附近多了好几张崭新的网。只见一只板栗大小的蜘蛛，淡黑的颜色，身上细密的绒毛竖立着，缓慢地从地上朝着那白衣女子爬去，一步一步地越来越接近。
“姐姐小心。”无极雪眼尖，看见蜘蛛抬脚刚要去踩。
“且慢！”白衣女子赶紧拦住她。只见她从兜里拿出个药瓶，打开塞子，放在蜘蛛的面前，那蜘蛛便乖乖地爬了进去，白衣女子笑了笑，似是捡了个什么宝贝一样。
“姐姐留它何用？”无极雪道。白衣女子将药瓶收了起来笑道：“一坛好酒，孝敬师父！”
“哦？不知姐姐师承何门何派？”无极雪道。
“无门无派，或是魔教邪派。”白衣女子大笑道。
“我却将姐姐的话当真了。”无极雪道。
“本来也不假。”白衣女子道。向前走了几步顿了顿又道：“有些东西，表面上看起来很可怕，可是事实并不然！就像人一样，有的人衣冠楚楚，可是你又如何知道他背地里是如何为人行事的呢？”
她此言倒是也不假，无极雪此刻不仅对这白衣女子充满好奇，也对这白衣女子的师父充满好奇，竟有人会饮这蜘蛛酿出来的酒！
“我得找个地方洗把脸。”白衣女子道。
可放眼望去，所在之处既偏僻又荒芜，哪里又有清水可以洗去她们的风尘仆仆。倒是破庙不远处有一个很大的石缸。石缸周围长满了青苔，一眼看去就知道它跟这破庙一样荒废了很久了，四下里又悄无人烟，想必里面就算有水也是天上下雨之时蓄在那石缸中的。白衣女子径直走向石缸，心里想着石缸里的水应该可以让她将就着洗把脸了，如此一想，她的微笑便又出现了。是啊！天下的女子，哪个不想自己能够如出水芙蓉般，纤尘不染；特别是脸上更是要白皙才好！
无极雪小跑着跟上去，还没等她跑到石缸前，白衣女子便大叫一声，往后踉跄了几步；而无极雪因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叫声惊到，脚下突然一顿，左脚绊了右脚，来不及反应，身体不受控制往前倒去，硬是结结实实地摔趴在了地上，白衣女子踉跄着后退，也不偏不倚地刚好一脚踩在了她的手上。虽然白衣女子身形纤瘦，但是十指连心，这一脚踩的她也是着实觉得疼痛难忍，大叫了一声：“姐姐，疼……！”。白衣女子赶紧把脚挪开，定了定神，扶她起来，然后指着那缸，张着嘴巴却说不出一句话，脸上的模样似是还没从方才的惊恐中回过神来。无极雪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边嘀咕着这石缸里到底有什么能把姐姐吓的花容失色，说着往石缸走去，想要一探究竟。快要走到缸前，却停住了，身子往前探了探，又赶紧缩了回来；接着又把眼睛眯成一条缝，伸头往缸里看，就快要看到缸里的景象时，却把眼睛紧紧地闭上了。她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能让往日淡定从容的姐姐这般惊恐，怎奈她亦不是“胆大包天”的女子，想着姐姐惊恐的模样也叫她心生畏惧，既想看缸里是什么，又害怕自己也被吓到。此刻的她内心纠结极了，眼睛睁也不是闭也不是。索性一狠心：“反正真相就在眼前了，我需要做的就是睁大眼睛看，难道这我都做不到吗？若这都做不到，那我也真的无用了！”
于是一瞬间睁大了眼睛，不给自己再思考的机会。
“啊！”她突然捂住了双眼，惊叫着朝白衣女子跑去。
这会功夫，白衣女子已经从刚才的惊恐中缓过来了。
“别怕，别怕，没事的，你且待在这莫动，我去看看。”说完又走向石缸，脚步轻缓了许多，但仍然看得出脸上有些担忧之色，两只手绞在一起，甚至瞧得见她手指有些微微颤抖，只是凡事只要逼着自己去面对，再怎么害怕也总要勇敢面对的！
白衣姐姐走近石缸前，开始细细端详起缸里的“东西”。无极雪大口喘着气，努力平复刚才的惊吓。见白衣姐姐如此勇敢，她也跑过去站在她身旁，仔细瞧向石缸。石缸里团坐着的是一个浑身长满长毛的怪物，下半身覆着一片草裙。躯干全部泡在浑浊的水里，像是已经与缸壁的青苔融为一体了，看不清长毛本来的颜色。头部露出在水面上，脸上也布满了青灰色长毛，还粘着些树叶灰尘，根本看不清是何模样。一双眼睛虽是睁开的，眼珠子却一动不动，所以很难判断它是死是活。更不知它到底是人是鬼。二人在石缸边观察许久也未曾见它动弹过，想必一定不是醒着的。
“来，快来帮忙，咱们把它先弄出来。”白衣女子道。
无极雪的身子还在发抖，眼神瑟缩的看向缸内的怪物，脸上木木的连表情都没了。她平日虽不是胆小之辈，但也着实被这“怪物”吓得够呛。
“快啊！”白衣女子拍了拍她。
“哦，好！”无极雪这才反应过来。
白衣女子站在一侧托着它的肩膀，无极雪在另一头托着它的双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它从缸中抬了出来。缸里的水位也降了一大截。
二人合力又将这“怪物”挪到旁边的石板上放平，怪物的肚子鼓的像是一座小山，白衣女子伸手探了探，还有鼻息，便又使劲在它的肚子上摁了几下，摁了好大会，它终于吐了几口水，开始咳嗽起来。眼睛缓缓睁开，嘴巴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白衣女子示意无极雪递上水袋，想要给他喂点干净的水。无极雪先是拒绝，后来被白衣女子看的不好意思了，才不情不愿的递了上去。拿回来后又生气又委屈，拿衣角对着壶口使劲的擦了好大一会才罢休。白衣女子给这怪物喂了点水，它也逐渐恢复了些许气色，过了会再看，它似乎应该唤作“他”了。
他费了些力气，终于从嘴里发出了声音“两两位姐姐……我……我为何在此？”这“怪物”的声音很微弱，但此处环境相当安静，却也听得清清楚楚。
“我们怎么知道你为何在此吓人？”无极雪有些生气。
“是我不好，吓到二位姐姐了。”他的语气有些自责。
“哼！”无极雪不仅仅是对他吓到她们这件事耿耿于怀，也因为他那脏兮兮的长毛怪一样的外表让人看了不舒服，令人不禁有些作呕。她转过身，竟有点想吐。
“你为何会在此处难道竟连你自己都不记得么？”白衣女子道，语气里有些怀疑。
“我……我……我只记得……”他努力地坐起来，但是仅凭着他现在的体力，可不是简单的事情，白衣女子托着他的背扶起他。他摸着脑袋，似乎很努力地在回忆，但是嘴里却说不出一句话。
“记得什么？”无极雪焦急道。
“记得……记得睁开眼就看到你们了。”他道。
“你……你这不是废话呢么！而且你的眼睛可没有闭过呢！哼！”无极雪生气道。
“算了，想不起来就算了，你还是赶紧回家去吧。”白衣女子对他道。
“我……我好像没有家。”他垂着头，似乎有些难过，犹豫良久，说了一句：“不如就让我跟着两位姐姐吧！”
“不行！”无极雪对他喝道，无极雪对这“怪物”甚是反感，自然不愿与他同行。
白衣女子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话，转身走了。无极雪连忙跟上，“姐姐等等我。”
那怪物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摇摇晃晃的自己站了起来，亦步亦趋地跟在她们后面，静静地一句话也不说。瞧他那步伐之矫健，似是怎么都别想将他甩开一样。无极雪时不时地回头白他一眼，他瞧见也只是笑笑。
“姐姐，可否告知你所寻何人？”无极雪紧跟着她，想确认她们二人所寻是否是同一个人。
“其实……我也不清楚他究竟是谁，和他只有过一面之缘而已。”白衣女子道，显然毫不避讳。
“那……这简直就如大海捞针一样，圣都那么大，茫茫人海中，你如何确定你能找得到他呢？”无极雪叹道。
“喏，这只玉笛就是他所赠。”她拿出腰间的玉笛，看着那几行字继续道：“芙蓉香草盛，鹤影立梢头，群芳斗艳时，君必把酒归。我想他应该快要归来了。”
二人正说着话，那“怪物”咯咯地笑声在一旁响起。
“你笑什么！”无极雪怒斥道。见状，他立马收起了笑容，缩起脖子不出声了。
“瞧你，莫吓着他了！”白衣女子微微笑道。
三人走了许久，终于看到前方有房屋坐落，看起来约是一个小镇。小镇看起来比较破败，道路崎岖不平，房屋破旧不堪。虽是如此，街上还是熙熙攘攘的很多行人；一个卖梨的小贩从他们旁边路过，肩上挑着两筐沉甸甸的黄梨，他好奇的看了一眼路口的三人，顿时间，惊恐无比，大叫一声连忙朝着人多的地方奔去，嘴里直喊着“怪物……怪物……”，筐里的梨子滚落了一地，恰巧有几个滚落到长毛怪脚边，他竟然捡起来放到嘴边就啃，似是吃什么人间美味一样，竟还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
“肯定是被你吓的！我就知道你跟着不会有好事！”无极雪生气的走到他面前，指着他骂道。他还蹲在地上，手上拿着半个还没啃完的梨；他抬头看看她，笑容也消失了，委屈的低下了头，泫然欲泣。
“你瞧你，又吓到他了！”白衣女子走过来拉起他。
“你可还记得自己的姓名吗？”白衣女子问他。
“我……不记得了。”他道。
无极雪的眼珠子转了转道：“叫你怪怪你可觉得委屈吗？”
“不委屈不委屈，很好听很好听。”他开心的笑了起来。
“如此甚好。”无极雪有些得意。
白衣女子瞧了瞧他们，摇摇头苦笑道：“照他如今这副模样，只怕他还没进镇子，就把人都吓跑了，得想个办法才行。你们在此等我片刻，千万不得乱跑。”
她轻身一跃，将怪怪带到树上，交待他一定要藏好；然后足尖一点，转身便不见了。那刚才路过此处的卖梨的小贩竟然带着一大堆人朝无极雪走来，有人拿着扁担，有人扛着锄头。
“就在那里，怪物就在那里！”那小贩朝无极雪所在方向指来。
无极雪紧张得朝着树上的怪怪看去，他朝她做了个鬼脸。无极雪生气极了，险些将他藏身之处说出来，但是想到白衣女子的交代，又憋了回去。
“你才是怪物！”无极雪迎上去对着小贩说道。
“是啊，这哪里是怪物啊，分明是个活生生的大姑娘啊！”众人嘀咕道。
“我刚才明明看见有个怪物跟她一起，还有位姑娘也……”小贩诧异道。
“还有位姑娘？老刘，我怕是你想姑娘想疯了吧？”其中一人打趣道。
“是啊是啊，想姑娘又怕老婆知道，所以就见到怪物了吧，哈哈哈哈”又一人说道。众人纷纷跟着笑了起来。
“走吧走吧，大伙儿还得回家干活呢！”其中一人道。
众人纷纷离去，那小贩站那不动，寻思着什么，没有同他们一同离开，擦了擦眼睛，往树上一瞧，怪怪又朝着他做了个鬼脸，颇有得意之态。
“怪物……怪物……怪物在树上”他朝着还没有走远的乡亲们喊道。
众人一听，纷纷回头跑过来，朝着树上看去，可是树上空无一人，哪里有什么怪物的身影，无极雪也觉得很惊讶，怪怪究竟去了哪里？心想：姐姐回来若找不到他，岂不是以为是我……
众人不见怪物，对小贩的行为有些生气，嘟嘟囔囔骂了几声都四下离开了。
无极雪虽然厌恶这“怪物”，但此刻他真的不见了，她又担心不知白衣女子回来该如何向她解释；四处张望也没瞧见怪怪的身影，心里焦急万分，想去找一下怪怪，又怕白衣姐姐回来后二人均不在此使她更加担忧，只得在此处不动，等着白衣女子回来。
好在不久，白衣女子便回来了，无极雪赶忙迎上去，“姐姐，怪怪他……”她有些不敢说出口。
“怪怪他很乖，你又欺负人家了吗？”白衣女子笑道。
“不是，不是，怪怪他不见了……”无极雪终于说出了口。
“胡说，不是乖乖地呆在那么？”白衣女子朝着树下走去，一跃到树上，给怪怪换了身皮草大风衣，皮草的颜色和他身上的长毛看上去如出一辙，这次别人若看见他，只会当他是个富家子弟，穿了件名贵的皮草而已，哪里还会觉得他是个怪物了。旋即又拿起剪刀，在怪怪的面前挥动了几下，怪怪脸上长长的毛发都消失不见了，此刻看起来，倒也像个人样了。
白衣女子带着怪怪从树上飞了下来，无极雪甚是诧异，想问怪怪刚才躲到哪里去了，但是又不想承认自己居然被他戏弄了，只朝着他“哼”了一声，便未多言。
白衣女子将怪怪收拾妥当后，拉起无极雪，三人再度向镇子里走去。路过一家包子店，包子香气四溢，无极雪的肚子忍不住咕咕叫了起来，使她好一阵羞赧。白衣女子见此状，微微笑着也不言语，径直朝着包子铺走去，“老板，来笼包子！”随手从腰间掏出几文钱放在案上。
“好嘞！”有生意上门，还是个漂亮姑娘，那包子铺老板笑得合不拢嘴。
白衣女子将热气腾腾的包子递到无极雪的手上：“喏，趁热吃，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
无极雪开心的接过包子，伸进袋子里刚拿出一个送到嘴边，却听到身后也有一阵“咕”声传来，回头一看，怪怪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包子，馋的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无极雪很嫌弃地将手上的包子递给他，他狼吞虎咽下去，她又拿出一个放在手上，将袋子里剩下的全部给了他。
他看着袋子两眼放光，像是看到了金子似的；谁知他接过来也不急着狼吞虎咽，竟拿着包子走向白衣女子：“姐姐，吃包子。”
白衣女子微笑着接过他手中的包子，不忘夸了一句：“怪怪真乖！”
“好你个怪怪，看着傻乎乎的，却这么会阿谀奉承！我把包子给你，你转个身就拿去奉承白衣姐姐！”无极雪咬着牙，暗暗骂道。
“你也吃包子。”他伸手又递了一个给无极雪。
“哼！我才不吃！”无极雪径直朝白衣女子走去，不理会他。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