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衣

（1）

京城里有位王爷，富可敌国。

有这么一个说法，如果说白天皇上管理朝政，天下大大小小之事，尽收眼底。那么到了晚上，京城便是那王爷的天下。

每天夜里，王府内。大把大把的文钱，抛撒在空中，像是天女散花。大把大把的银两铺在地上，如同奔流入海。王府周围歌舞升平，烟火满京华。

王爷生活极其奢华，每天要吃不同的菜，要喝不一样的酒。出行是八抬大轿，穿的是最华丽的衣裳。

可有一天夜里，王府内，出奇的暗了下去，不同于往日冒着金光。就连周边也听不见响乐。

“我需要更多漂亮的衣服。”

王爷很生气，他向下人吼道。还有三十天就是他四十岁的大寿，他必须有一件体面的服装。

尽管王爷的衣橱里有数不清的丝绸锦缎，每件衣服都挂着价值连城的珍珠翡翠，可那一衣橱的衣服，他此刻没有一件觉得满意，反而还感到有些刺眼。

于是第二天，王府外贴了一张告示。

有哪家的绣娘，能制出王爷看的上的衣服，赏银千两。

（2）

京城轰动了，就连其他地方，多处绣坊都开始夜以继日的工作。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很快到了约定的日子。晚上，王爷坐在大堂首座，他眼睛睁大，各类的服饰正一件一件的摆在他的眼前。琳琅满目，绫罗绸缎上用金丝绣上花边，每件衣服都包含着最好的面料和各地绣娘精湛的技艺。

足足有一百件新衣。

“给我赏，这些衣服我都要了。”

王爷拍手笑道，脸上像开出了花儿，笑容越来越发灿烂。他就喜欢崭新漂亮的衣服。

“锦黄袍、青罗衣、赤绸服、孤鸿袄、清澜衫等等，虽然都是各地最好最优的服饰。不过可惜，要配上王爷您来说，始终还差了一点。”

门外传来清朗男声，一位破布衣书生走进了屋内。府外有士兵把手，戒备森严，可书生却视若无物。

“你是谁，为何出现在这里”王爷面色不悦

书生没有回答，反而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道

“我有一件衣裳，可抵面前的百件。最适合王爷。”

要知道府内百件衣服加起来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财力物力，是何等的金贵。可书生竟敢口出狂言，一件抵百件。

“哦?是哪一件。”

“王爷你可听说过凤凰的故事。”

“你说的是百鸟之王凤凰”

“正是凤凰，传说中凤凰本来是一只不起眼的小鸟，只不过是用一百根不同鸟类的羽毛制成了衣裳。穿在了身上，这才变得光彩耀眼，引来了百鸟朝凤。”

“难道竟是百鸟衣，天下真的有这样的衣服?”

王爷连忙端坐正襟“快快拿上来呀！”

他可真高兴坏了，百鸟朝凤人人都有耳闻，如今书生竟然有百鸟衣，他可真要见识见识。

“衣服我可不愿意给你，因为此刻它就穿在我的身上。你总不能现在让我脱了衣服吧”

书生笑道，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破布衣，摇了摇头。

这是一件破旧的衣裳，虽然洗的干净，可上面大大小小的缝补不同的色块，穿在书生身上却显的格外违和。

王爷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一拍桌子，怒道

“快来人啊，把他给抓起来。”

他居然被一个穷酸书生戏耍。这哪是什么百鸟衣啊，这就是一破烂不堪的旧麻布。

话音刚落，刹那间，屋内冲出一队人马，可仔细一看，竟然都不是王爷的亲兵，反而个个身上穿着官服。

“王爷别急，我可没说这就是百鸟衣。你看，凤凰集百鸟羽毛制成的百鸟衣，和我这拿百家布匹缝制的布袍岂不有异曲同工之妙吗?”

书生坦然说道，末了话锋一转。

“来人啊，王爷贪污受贿，这一百件衣裳便是物证。先押下去，听候发落。”

（3）

傍晚，夕阳西下，大理寺牢内。

王爷瘫坐在枯草边上，此刻他的身上穿的不再是华丽的衣衫，而是一身破旧的囚服。

牢门外，走来了一位破布衣书生。

他迈着步子，走到牢门前，缓缓开口道。

“有这样一个故事，有这么一位书生，他远行进京赶考。邻里乡亲，不但为他凑齐了路费，还用各家布匹，为他缝制了一件新衣。这名书生从小吃的是百家饭，穿的是百家衣。于是，当他金榜题名那一刻起，便下定决心。身穿百家衣，当做父母官！”

“你应该知道，你是关不住我的。”

王爷打断了书生的话语，讥笑道。他已经算准了出去后要好好的惩戒书生 ，定要报今日之仇。

不理会王爷有气无力的嘶喊，书生继续说道

“所以这百家衣，才是最适合你的衣服，便是身披着百姓的衣服。你只顾自己奢侈无度，贪图享乐。你自己是有无数新衣，可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世上有多少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一派胡言，你这……是强词夺理，那些人又与我何干。”王爷说道

书生脸色涨红，继续坚定道。

“那我问你，你可知道凤凰为何是凤凰。如若没有那些鸟儿们的羽毛，凤凰又怎么会有如此漂亮的羽翼。试想你没有了百姓，脱离了民心。你是否还会继续在乎你身上的新衣。”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多么简单的道理，王爷此刻又怎么会不明白。

黑铁制成的牢门把二人分开。书生看向王爷。后者而是罕见的把头低下。这次，王爷不再讥笑反驳，反而避开了书生的眼睛。

夜静了下来，一时间鸦雀无声，坐在枯草堆上的王爷张开了口，说不出话。

直到书生转身离去，王爷依旧低头若有所思。

（4）

时过境迁，京城王爷府的灯光不复从前。

天天设宴玩乐的王爷，像是换了个人似得，收了兴致，不再抛头露面。

久而久之，人们因为不见王爷。便有传闻说道，王爷在四十大寿那天被书生关进大牢。至今没有放出来。也有人说王爷其实已经死了，死在了大理寺的牢里。

也有人说看见过王爷，可奇怪的是王爷身上竟然穿着一件破旧布衣，上面还要大大小小的缝缝补补。当然，别人都当他是看错了，也没有人会去相信。

只有书生知道，

在王爷的封地里，百姓饱食暖衣，户户有余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