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奶奶的菜刀
几十年来，我的眼前总是浮现着这样的画面：脑后挽着小纂儿的奶奶叼着水曲柳的长烟袋，一把夺过过堂屋里妈妈手中切着白菜的刀，颤巍巍地迈过一尺多高的木门槛……
我赶紧将小脑袋缩到蓝花门帘后面，一阵“铛、铛......铛......咚”的响声过后，我把炕炉子边的小板凳搬上木头榜柜，然后双手一撑，单脚勾住炕沿帮，爬上土炕，再顺着西侧的榜柜一溜小跑，踮起脚尖站到北面榜柜的小板凳上，用食指蘸着唾沫，将后马窗子最下面一格的红心纸捅了一个小洞，只见爸爸那辆墨绿色的自行车前车帶上有五六道半尺长口子，东边墙角处妈妈的菜刀插在土里，小猫丫丫缩在不远处的墙角浑身打着哆嗦，爸爸一只手抱头蹲在车子旁边，另一只手掸去车身上鸽子翅膀溅的白菜叶子，奶奶后脑上的景泰蓝发簪随着那一米四几高的身影剧烈的颤动着......
2.父亲的最爱
从那之后，父亲周六下午就把自行车放到隔壁老哑巴家里，周日回学校的时候再偷偷地从老哑那儿走。
听父亲说奶奶的愤怒主要源于他在北京上大学时花家里的钱太多了，而且爷爷奶奶用拾粪的筐追着母亲满园跑时，父亲还敢向着母亲说话。奶奶以为母亲也和父亲的前一任妻子那样老实，可以成为他们老两口发泄负面情绪的工具，以为在父亲面前多说几次母亲的坏话：比如我们娘儿几个背着父亲净吃大米粥烙饼、或者寒冬腊月里多数落几回侍候母亲月子的姥姥还有四姨，或者好吃的点心、白薯不给我们吃......就能够制服母亲，任由他们摆布。
几十年来父亲常挂在嘴边的话是：“你们几个放心，你爷爷的笤帚疙瘩不会从我手里落到你们的脑袋上，尤其是我这老闺女，我稀罕还稀罕不过来呢，谁要是敢动莲头和那自行车一手指头试试？”
3.恃宠生娇
仗着父亲对我的万千宠爱，我常常坐在车前梁的木制小座上向隔壁的为君臭显摆，两只羊角小辫儿随着我上下乱颤。也常常让父亲驮着去集市上接卖完麻的妈妈。还有一次我跑到讲台上找父亲买山楂糕，只记得父亲正在说“这个不等式里的P可来之不易……”，最后班里的车姐姐推着父亲的自行车哄着我买了块红红的山楂糕……
我在父亲的自行车马鞍形小座上度过了童年和懵懂的少女时代……
4.电三轮的登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父亲的自行车躺在一中后院的车棚里了，后来竟不知了去向。随着父亲从四十平米的三层小楼搬进现在的三室一厅，红色的脚蹬三轮、灰色的大安电三轮以及现在的红色老年代步车，就伴着父亲的棋盘粉墨登场了。
5.车殇
自从今年3月7日早晨6:40分父亲爬轩辕阁摔倒后，加上去年母亲被院里霸道车撞到的阴影，三轮车竟然淡出父亲的视野整整五个月，每天父亲总是嘱咐我爱人看看三轮车跑没跑气、车窗上土厚不厚……
能下地后，父亲拄着双拐偷偷去五里地外的修理部换了副倒车镜，又开始了他们老两口的左邻二庄探秘之旅。直到我没鼻子没脸的一顿数落后，父亲才将活动半径固定在150米内的小花园和东购南面的修车摊以及棋摊之间。
6.蹩脚的红娘
多年以来父亲有个爱好：保媒拉纤。墨绿色自行车、枣红色脚蹬三轮车、大安电三轮以及现在的代步车也跟着父亲走家串户，父亲摔倒后第一件事就是问给他输液的小刘三个问题：哪庄的？有对象没？啥条件？
或许是父亲排列组合教得太好了，八十年来父亲从没尝过自己牵的红绳两端大白兔奶糖的滋味……
7.人车合一
刚过完八十三岁生日的父亲最近总跟我念叨他未了的心愿：骑着那辆飞鸽自行车从天安门前的长安街大东头骑到大西头，或者骑着车去遵化看看当年他和爷爷卖麻卖铅笔的小店......
我答应父亲等他扔掉双拐之后，找到那辆自行车我们一起去长安街、去遵化、去洛阳看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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