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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喂，梦梦！”我被急促的手机铃声从睡梦中惊醒，迷迷糊糊中听见一个飘忽不定的声音在叫我。我看了一眼手机，凌晨三点，那个眼熟的名字赫然显现在屏幕上。
“陈晨，我在听！”我一下子清醒过来，那个许久都没有联系过的他，会有什么急事呢？
“梦梦，我想跟你聊聊天·······现在几点了？呃，我都忘记时间了······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他小心翼翼，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地说着醉话。
那声音像一个遥远的梦，穿越山水和时空，轻柔地飘进寂静的秋夜。挂断电话，我再无心安睡。
我点进他的朋友圈，捕捉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再打开他的QQ空间，最后一条动态还停留在几年前：“如果我再努力一点，是不是就可以触到幸福？”
假若学校里有关于爱情和幸福的课程，我相信以陈晨的努力和学霸的聪慧，必定会得到一个大大的“优”。然而，并没有！那青春里密密匝匝的心事便无解似的挣扎在求问的路上。
2
对，在路上，我和陈晨就是在路上认识的。
我每天都会乘坐208路公车上下班。日子单调地重复着，我以为这便是平稳的幸福踏实。可是失恋的苦就如清冷的秋风，将我的心凋零得斑驳沧桑，让我一度以为生命里从此无歌亦无梦。
等红绿灯的间隙，隔着车窗，我看见有花车停在旁边，眼泪便不争气地滑落。我曾经幻想着自己披上洁白的婚纱，同我心爱的人许下白首偕老的誓言。然而那个人却渐行渐远，最终留我一个人在人海里独自漂泊。
失恋一次，我听懂了所有情歌的意义！我变得敏感脆弱。每天在上下班的路上，我都神思恍惚。
我害怕工作出错，就请了一周的假。重新回到岗位的第一天，我一连工作了15个小时，已经精疲力竭，无奈还被领导骂了一顿。
当我拖着疲惫的身躯下班时，我幻想着男友会突然出现，等在站牌接我。然而，任我望眼欲穿，也是枉然。
刚坐上公车，妈妈的电话却毫无预兆地打来，她问我冷不冷，工作累不累，男友对我怎么样。我报喜不报忧，匆匆挂断电话，就再也忍不住。我双手捂着脸，哭得无所顾忌。
“给你！”旁边一只修长的手递过来一包纸巾。
我惊喜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我看见男友回来了。然而，那仅仅是一刹那的幻觉，他就是素未谋面的陈晨。
下车之后，我的脑子突然冒出奇怪的想象。如果晚风里没有过量的二氧化碳，也该是清凉惬意的吧！如果我能看见天边的晚霞，那必定是如火如荼的绚烂吧！
可惜处在这个被高楼大厦包围的城市里，我什么也看不见，只感觉头顶的天像一个巨大的锅盖，我们在锅里从沸腾到冷却，从生涩到熟透，需要忍受水深火热，需要时间来熬煮。
但我当时并不知道，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和陈晨会一起忍受着这口大锅对我们感情的煎熬。
3
“在忙什么呢？”陈晨在晚上时常会打电话跟我聊天。
“没忙什么，准备睡美容觉呢！”我极力掩饰自己的失落，每一次手机响，我都以为是男友。
晚上，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白天上下班的路上，他看见我上车，会给我让座。我们的接触也不过如此。
“你听说过那个故事吗？一个男孩在公车上认识一个女孩，就喜欢上她了。后来他再也没见过那女孩，就开始到处寻找，最后两个人终于在一起了。”陈晨动情地说。
“没听说过，听起来像个童话。”
“这是真的，那男孩曾经也经常坐208路车。”
“在一起之后呢？说不准现在早分手了。大抵是浪漫主义者给自己虚构的一个唯美故事。”
“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陈晨语气里有一丝焦急，“我喜欢你，我想做你男朋友！”
我能听出他的声音里的紧张，但我觉得他太过轻率了，不过认识了一周，就开口表白。我淡淡地说：“你都不了解我。”
“谁说我不了解你。你每天早七点坐208路公车上班，下午六点下班，偶尔会加班。你喜欢绿色和粉色，有点多愁善感。我知道你国庆节失恋了。我还知道你奶奶前段时间脑溢血，如今腿脚不伶俐，你刚给她买了一副拐杖。你······”
我突然想起我买拐杖的那天，刚挤进公车里。门口的男子就给我让座。我猜想他错以为我是残疾人，就晃动着手里的拐杖说：“我没关系，这是给奶奶的。”
“你坐吧，我快到站了。”男子站起来，走到车门口。然而一站又一站过去了，我看见他还站在那里。如今想来他就是陈晨。
“你确实知道得不少。如你所说，我刚分手，暂时不想再去投入到一段未知的感情里。”我忍不住打断他，有着被偷窥的愤怒。
“你是暂时不想，对吧？我等你，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三年！”他说得信誓旦旦。
我能感觉到他当时当刻的真诚。然而，时间是个奇妙又残忍的东西，它能改变很多事情。也许下周他遇见别的女孩，就会明白这一刻他的承诺只不过是一时冲动。而我自己也不确定今后会不会喜欢他。
“我是认真的。等你，三年。当然越短越好！”陈晨见我沉默，便郑重地再次承诺。
4
我不忍伤害一个对我怀有真心的人，但又不能给陈晨希望。第二天，我便开始乘坐别的公车去上班。
晚上，他打电话说：“我昨晚是不是吓到你了？咱俩还能跟以前一样吗？仅仅是朋友，你别躲着我了。”
“谁躲着你了，姐们儿怕过谁呀？”我如释重负地笑了，以为从此我们真的还可以是朋友。
工作上的压力，生活中的烦恼，偶尔的伤春悲秋，我一股脑地全部跟他说。甚至是我讳莫如深的前男友，竟然也和盘托出。他像哥们儿一样给我讲着笑话，侃天侃地来开解我。
我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带给我的轻松快乐，然而却未曾在意他是否也如我一样，对那晚的承诺一笑而过。
直到圣诞节的那晚，他给我打电话，醉醺醺地说：“室友都出去过节了，就剩下我一个单身狗。”
“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吧！我单位的女同事，好多单着呢！”
“小样儿，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死心！”陈晨傻傻地笑着，“我给你唱首歌吧！”
我以为
我出现的时候刚好
你和他正说要分开
我以为
你已对他不再期待
不纵容他再给你伤害
我以为我的温柔
能给你整个宇宙
我以为我能全力
填满你感情的缺口
专心陪在你左右
弥补他一切的错
那一刻，曾经的痛在一点一点地被唤醒，撕扯着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内心。我恍然明白，原来我们都是爱而不得的失败者。他对于我，我对于前男友，都是如此。只有真正不爱的一方，才可以俯视真心付出的一方，对过往真正做到一笑而过。
我再次刻意地跟陈晨保持距离，我不能让他无望地等待。就算接到他的电话也总是找借口匆匆挂掉。
5
那年的冬天特别冷，刚洗完的头发就结上一层冰渣。晚上，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冻得睡不踏实。
半夜，被一阵喧闹声吵醒。走到窗前一看，对面的那栋楼上冒着浓烟，楼底下熙攘的人群是刚刚逃出来的居民。
“你在哪里呢？快告诉我你在哪里？”手机适时地响起来，陈晨急切地追问着。
“我在家！”
我穿衣开门，看见跑得气喘吁吁的陈晨站在门口，他穿着睡衣和拖鞋，却一脸大汗。
“你吓死我了！”他一把将我揽进怀里，“我看见网上发的视频，还以为失火的是你这栋楼。”
“我这不没事嘛！”我想推开他，他却抱得更紧了。
“你可别用电热毯，太危险了。”
我使劲地点头，转身拿条毯子让他裹在身上。过一会儿，汗干了，他便瑟瑟发抖。
“我没事了，你赶快回去吧，别冻感冒了。”
他立在窗前，像一个巨大的毛绒娃娃，吸溜着鼻子说：“我感冒了，你会心疼吗？”
“姐们儿当然会心疼了。快走吧！”
眼看着消防车艰难地驶进来，在一片惊慌中扑灭了火势，楼下的人群也渐渐散去，他才慢慢地向门口移动：“你这被子有点薄！”
“我买了厚的，还没送到······”我扶着门框，话还没说完，就猝不及防地被他吻住。等我清醒过来，他已经消失在热闹过后的寒夜里。
两天后，我收到一床厚实的棉被，还有一个HelloKitty的粉色暖手宝。里面有张字条：我不忍看你住在那么简陋的地方。但当我想要给你更多时，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个经济实力。我辞职了，去一个新的城市，努力挣钱。等我回来，假若你还孤身一人，请给我个照顾你的机会，好吗？
眼前的字迹越来越模糊，我拿起手机打给他，却无人接听。他的感情是我无法承受的厚重。我在网上给他留言，我告诉他：不要对我抱有希望，最值得你期待的是最好的自己，而不是我。我不适合你，与贫富无关。
他隔日才回复：你真的好残忍！但我不会放弃的。
6
两年后的冬天，陈晨裹着羽绒服踩着一地的雪来单位接我。我看着清瘦却愈加成熟的他，竟有种隔世的恍惚。两年来，我们仅有的联系也不过是在网上，看看彼此的动态，我连评论一句都怕是打扰,而他则是怕听到我再一次的拒绝。
“我攒够了房子的首付。就差你一个点头！”陈晨目光炯炯地望着我。
我不敢看他，低着头踩着雪。拒绝的话说了太多，我不忍再说。男友来接我，笑得含蓄：“梦梦，这位是？”
“陈晨，我很铁的哥们儿！”我对男友说，然后笑着对陈晨说，“我男朋友，这下你见到真人了。”
趁他们握手寒暄的时候，我转身向前走，泪湿了脸庞，我终究还是看见了陈晨眼里幻灭的希望。我头也不回地大声喊：“走，今个儿姐们儿请客！”
陈晨不停地与男友推杯换盏，醉眼朦胧地说：“你要好好对梦梦，不然我第一个不愿意！”
我忍不住跑进卫生间。平生，我最害怕辜负别人，伤害别人，可最终我还是辜负了那个我最不想伤害的人。
从餐厅回到家，陈晨发了一条信息：祝你幸福！而我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7
“你怎么还不睡？”越飘越远的思绪被醒来的丈夫拽回来。
我放下手机，重新躺好，思维却在暗夜里再度不安地蹦跶。我不禁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段话：
有的人，你看了一辈子却忽视了一辈子；有的人，你只看了一眼却影响了你的一生；有的人热情地为你而快乐着却被你无情地冷落；有的人让你拥有短暂的快乐却得到你思绪的连锁；有的人一厢情愿了N年却被你拒绝了N年，有的人一个无心的表情却成了你永恒的思念。这或许就是人生。
迷迷糊糊地睡去，梦却接连不断。早晨醒来，阳光已经洒满窗帘。我拿起手机再次点进陈晨的朋友圈，那里有一条全新的消息：结婚前夜的单身派对，我喝大了。老婆，等着我，我这就来接驾！附图是甜得虐狗的婚纱照。
走到窗前，清风裹挟着草木的清香，扑面而来都是恰到好处的温凉。
“祝你们新婚愉快，百年好合!”当我敲完最后一个字，我曾经的残忍，他曾经的认真，都在时光里延展成一幅无悔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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