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洞庭上·油菜花开

湖湘多丘陵，连绵成片的小山丘，曾托起我幼时的烂漫时光。因那时住在爷爷奶奶家，家依山而建，前面是水塘，屋后是后山。山间捉迷藏，山脚过家家，山路上摘栀子、采蘑菇，成片成片的深绿色，曾是我对家乡的唯一印象。

曾到过湘南瑶乡，山峰圆润、碧绿，衬得天空格外湛蓝。而湘西的山水，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后来，跟着在南洞庭上长大的老公，回到了他的故乡。平坦无垠的垸子，房子建在隆起的堤边，连成一条长线。老公的外公，便曾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屋前是南洞庭分出来的水域，屋后是外公开垦出来的菜园，偶尔有穿堂风吹过，是一种我未曾体会的敞亮。

以往回到这里，是春节期间。平原上的树木枯黄，光秃秃的枝桠耸立着，田里也是一片荒凉，在等待春的来临。老公曾说：春天的时候，会有成片的油菜花开，你应该会喜欢。

今天是为老公的外公扫墓，回这里的路上，一簇两簇，或是成片的油菜花，开得正盛。田野里，野草绿得正好。湛蓝、草绿、嫩黄，这天地纯粹的颜色，令人移不开眼。恨不得带着航拍飞机，或是借飞鸟的眼睛，认真的将这纯粹尽收眼底。

“执着精耕的湘人

在岁寒月暖的长情期盼中

将蛱蝶逗留的金黄花朵

凝练成黑色的荚果

在血肉与草木的对决中

碰撞出迷醉心神的青气香”

这是曾写过的有关湖南菜籽油的文案，那时的我，其实并未见过多少成片的油菜花，只是凭着一些直觉拼凑出了以为优美的词语。

如今亲眼所见，想要形容出这种天地间的美，顿觉词语匮乏。甚至摄影技术还有待修炼，拍也很难拍出肉眼所见的澄澈、清明、洗眼、洗心。

外公的墓，立在一片油菜花田的中间，与外婆葬在一处，墓后还有一棵大桃树，桃花虽已谢，但仍留存着粉色的花蕊，向来人宣告着它此前的美丽。我们祭拜的时候，一阵微风轻轻吹动着五彩纸球，也许是他们听到子女孙辈的思念了吧。

我曾好奇过为什么这里的墓皆是立在菜园或田野旁，旁边甚或还有些果树、药材等等，与我家乡墓都在山上截然不同。老公说洞庭湖平原都是这样的。只不过随着殡葬习俗的改变，或许，这样的土葬最终也会慢慢消逝吧。

清明节日，是人们扫墓祭祖、慎终追远的日子，却也是一年之中气清景明、万物皆显的日子。古人选在这样一个生机勃勃、百花盛开的日子，祭奠逝者，或许正藏着一份对生机的期盼吧，希望祖先护佑一年收成有望、心愿得成。正如这满眼灿烂的油菜花下，早已默默长出一丛丛的绿色荚果，只等时间催化，迸裂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