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九站在饭店门口纠结了很久，最后狠狠的嘬了一口烟屁股，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了车钥匙。
酒驾这个罪名他也怵，但是代驾实在是太贵了，从这儿到家要三大张。现在正正好好11点，这个点查酒驾的几率跟中彩票差不多，就算真真碰到了交警，我也认了。抱着侥幸心理，老吴扔掉烟屁股，在心里给自己壮胆。
戳了半天，钥匙就是插不进去，老吴打开顶灯才发现自己插的是家门钥匙。关了顶灯，老吴拍拍自己脸，手分明是抖的。新来的领导酒带的太急，没吃两口就一杯接一杯，不过人真是得服老，年轻时喝5杯还谈笑风生，今天才三杯下肚胃里就翻江倒海。
老吴战战兢兢开着车，好几次感觉胃酸都到了嗓子眼了，硬生生给咽了回去。终于开到了转盘路，老吴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七七八八，过了转盘路口就是自己小区，老吴食指轻轻的敲着方向盘，为省了不菲的代驾费洋洋得意。
“叮”手机屏幕亮了，老吴不用想也知道是自家的婆娘在催自己，也没想回。就晃了个神儿的功夫，突然从路边绿化带里冲出个白色的人影，
“滋——”老吴下意识的踩刹车，还是听见了“嘭”的一声。
老吴脑子里一片空白，酒醒了大半，他赶紧下车去看。这一看不要紧，吓得老吴倒吸一口凉气，就见离车不远处，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倒在血泊中，眼睛睁的老大，看向老吴，身下的血还在源源不断往外扩散。
老吴出了一身冷汗，两腿发软，但他感觉自己从未像现在这样清醒，仅仅用了两秒，就在这两秒种内，老吴大脑飞速运转上亿次，大脑指挥身体各项组织，带动四肢，老吴拔腿迈进车里，关车门，落锁，落手刹，车扬长而去。
老吴肇事逃逸了，这大概也是人的本能，本能的选择逃避。
孙丽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但是过了很久都不见老吴进卧室。她有些生气的囔着：“几点了，还不睡觉。”
奇了怪，老吴居然没搭腔，她有些害怕了，万一再是小偷。孙丽下了床光着脚悄么声走出卧室：“老吴，回来了？老吴？”
“老吴？”卫生间水龙头“哗哗”的开着：“老吴，是你么？”
“我操你大爷，你吓死我了。”孙丽推开半掩的门，老吴蹲马桶边上，眼眶通红，脸上全是水，头发湿哒哒，嘴角还粘着呕吐物：“你是不是喝傻了。”
“孙丽”老吴双手哆哆嗦嗦的抚上孙丽的脸：“孙丽，我。。。。。。。”
孙丽不耐烦的打掉老吴的手：“滚开，没心情。”
“不是，孙丽，不是。”老吴结结巴巴的说：“我。。。。。。我开车，喝酒。。。。。。我。。。。。。”
“你自己开车回来的？”孙丽一巴掌打在老吴脸上：“他妈的敢酒驾啊。”
“不是，对，就我。。。。。。我我我撞死人了。”老吴说完这句话，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跌坐在地上。
孙丽闻言愣住了，良久回过神来，浑身发抖牙齿打颤：“你逃逸了。。。。。。真的死了么。。。。。。你就这么回来了。。。。。。死了么？”
“我不敢看啊，我害怕啊。。。。。。怎么办啊？孙丽。。。。。。。怎么办啊”
“不行，你得回去，咱去看看。”孙丽套上大衣换上鞋：“得把人送医院，这样不行，得送医院。”
孙丽开着车，飙到150迈，老吴坐在副驾驶上，两手紧紧抓着安全带。孙丽带着老吴回到现场，老吴去抓孙丽放在换挡杆的手，只摸到手心的冷汗。
到了转盘，不见有人，地上的血在昏暗的路灯下黑的渗人。老吴后脊梁一阵阵发麻，他指着已经凝固的血泊：“就在那里。”
“人呢？”孙丽急着问老吴，想上前去看。
老吴抓着孙丽的衣角不撒开：“我。。。。。。怎么没有了？是不是救护车抬走了。”
“嗯，应该是。”
“男的女的？”孙丽把自己的衣角从老吴手里抽出来。
“我也没看清啊”老孙说话明显带着哭腔：“你说他死了么？”
“你怎么，怎么惹出这么个事。”说罢孙丽蹲在路边哭了起来。
“那他到底死没死啊？”老吴也随着蹲在地上，一下一下的锤自己的头。
孙丽想到了什么站起身来，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掏出手机，打通了电话“嘟——嘟——”
“喂，丽丽。”电话那头传来声音。
“嗯，晴姐，你今晚是夜班么？”孙丽努力的使自己的语调平稳，但说出的话还是有些走调，心里的那根弦已经濒临崩断。
“嗯，我在班上呢，有事么丽丽。”
”晴姐，你们急诊室今晚，不，就刚刚收到车祸的急诊了么？”
“啊？你问这个？今晚是有一个。”
“那。。。。。。他情况怎么样？”问出这句话，孙丽心里不停默念“南无阿弥陀佛”，身边的吴九屏住呼吸听着电话那头的回答。
“送来的时候就没救了，脑浆子都出来了，哎呀没法跟形容，血肉模糊的。”
“。。。。。。。”
“说是在长春路闯了红灯，撞上了集装箱车。。。。。。诶，丽丽，丽丽。”
“嘟嘟嘟嘟”听到电话忙音的杨思晴有些莫名其妙，孙丽大半夜打电话来，没等自己说完又挂断。
挂了电话的孙丽，就像是被人泼了一盆的冰疙瘩，心里又冷又疼。看向了还蹲在地上的吴九，嘴里念着：“死了，人死了。”说罢孙丽冲到吴九跟前，激动的抓着他的衣领子：“不行，你得去自首，得去。
“我不去，我不去”老吴索性坐在地上，像是回答孙丽的话，又像是自言自语：“死了，怎么就死了呢。”
孙丽一巴掌乎在吴九脸上：‘你看看这满路口的摄像头，你睁大狗眼看看。不去自首，你还想跑么，畏罪潜逃么，吴九，你能跑去哪？”
孙丽的一巴掌让老吴彻底清醒了了，老吴意识到自己已别无选择，他整个人近乎趴在地上，捶足顿胸，嚎啕大哭。孙丽看着趴在地上的吴九，心里升起一阵阵的绝望，她紧紧外套，走过去轻轻拉起吴九：”老吴，明天我陪你，去自首吧。”
这夜晚对老吴来说格外的漫长，他和孙丽就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天亮。他一闭上眼全是那人倒在血泊里的样子，眼神幽怨又诡异。
老吴想了很多，想到含辛茹苦养大自己的父母，多年来忙于工作都没有好好孝敬他们；儿子都上高中了，作为父亲还没陪他去一次游乐场；还有孙丽，自己忙不完的应酬经常冷落她。老吴心里懊悔，就因为省那300块钱，不仅把自己后半辈子都搭了进去，还毁了这个家，以后父母、孙丽、儿子走到哪都会被人戳脊梁骨。特别是儿子，今后可能再无前程可言，这一切都拜自己的一念之差所赐。想到这，他恨不得直接从楼上跳下去，也省得去面对。
天一亮，孙丽陪着老吴去派出所自首了。警察严肃认真的坐在电脑前听着老吴的口供，手不停的敲着键盘坐着笔录。老吴一五一十的交代自己的犯罪经过：自己如何在喝了一斤白酒后，为了省300的代驾费，铤而走险醉驾回家。当说到自己撞死了人，却立马开车逃走的时候，警察敲键盘的手停顿了一下，投给了吴九质疑审视的眼神。出于工作的严谨，他必须要先核实这件事情。
老吴一个人呆在审讯室，这两个小时太漫长了，漫长到他都恍惚自己为什么来这，发生的这一切就像做梦一样，太不真实。昨天自己还是体制内，今天成为阶下囚。
警察开门进来，极力地掩盖自己的的笑意，但是不苟言笑的脸上还是露出了那么点幸灾乐祸的意思：“要不，你先看看这段监控。”
视频就从老吴下车开始，当看到自己拔腿就跑的画面，老吴心里感慨幸亏自己来自首了，这监控拍的太清楚了。然而下一秒发生的一幕就让他惊掉了下巴。
就在吴九开车走后，从绿化带了又冲出个男人，追着吴九的车不散伙，而后本该躺在血泊里的男人也迅速的爬了起来。看到这里老吴心里也大概明白了：碰瓷的。
“怎么说呢，”警察在一旁说：“你挺幸运的。”
最终吴九因为醉驾被拘留5日。
事情回到7号的深夜，准确是8号的凌晨。张兴蹲在绿化带里，老远就听到车俩驶来的声音，以他多年的经验，这大半夜的不开车灯就呼呼的往前跑，不是二愣子就是喝大了。他推了推旁边的刘强：“干票大的？”两人相视一笑，达成共识。
接下来的事就如吴九所见，刘强倒在了血泊中，但是却出乎了张兴的意料。他没想到吴九开车逃走了，而且速度之快，他都没来得及从绿化带跑出来抓住他。任他在后面玩命的追出去好几百米，吴九的车连停都没停。
刘强从血泊中爬起来，擦了擦脸上的血：“白瞎我一件白汗衫，这鸡血一股子腥臭味。”
“呸”刘强气喘吁吁的冲着吴九驶去的方向啐了一口：”这孙子，敢肇事逃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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