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会计的老脸

张会计的老脸

张会计是本城最地道的土著，聪明能干也精于算计，更死要面子

张会计非常幸运，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在那个独生子女政策最严格的年代，她的兄弟姐妹，她老公的兄弟姐妹，没有一家生出了儿子，而张会计，28年前生了个大胖儿子。

这得是多风光多长脸的事呀。

儿子也挺争气，一路学霸路线，直到上了省城的重点大学，搞了网恋，差点没能毕业。

这是张会计人生最丢人的往事。

儿子和远在辽宁的一个东北女孩好上了，痴迷得不可救药。把时间都花在了说情话上，把钱都用在了车票和约会上。

张会计差点没给气死。

最后不得不妥协，答应见女孩一面。女孩倒是讨人喜爱，但是，人家是公务员，独生女，明确要求她儿子毕业后跟到辽宁去。

精心养大的独苗要跟人飞了，还是从沿海大城市飞到东北边远小镇，这还不要了张会计的命。于是棒打鸳鸯，把两人给拆了。

儿子勉强拿了个毕业证后，经过感情的折腾，好像又做回了之前那个懂事的儿子。张会计总算松了口大气。

不多久儿子居然主动回到了小县城，说要守在父母身边以敬孝道。张会计那阵子睡着了都在笑：“自己养大的孩子，终究跟我连着心。”

没过几个月，家里突然来了个女孩子，自称是儿子的女朋友，说知道儿子所有的过去，愿意和儿子成为终身伴侣。

张会计一看这女孩行为举止都像是有教养的家庭出来的，一盘问原来父母都是事业单位的小领导。心里暗想：“嗯，门当户对。”嘴里却说：“你要想清楚，感情上的事是你们年轻人的，我不干涉，你要跟我儿子，我不反对，但我们家就这条件，买不起婚房，也拿不出多的聘礼，你要不在意，你俩就接着交往。”

女孩嘴巴跟抹了蜜似的：“阿姨，我不介意，我们俩是真爱，我看上的是他这个人，不是房子不是钱，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别反对我们在一起。”

于是，张会计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他俩住一个房间了。

没几天，半个小区的大妈都在传张会计的儿子要结婚了，媳妇儿都住家里来了。传久了还天天有老姐妹当面儿问了。

老要面子的张会计不得不开口问结婚的事。女孩倒是啥也没说，儿子却说：“我不想结婚，我还小，我房子都没有，怎么结婚？”

张会计的嘴一下子被儿子给堵住了。

好吧，确实，没房子怎么结婚，这都啥年头了。我张会计家的儿子可是正儿八经一根独苗，结婚没有房，要丢死老脸的。

于是和老公商量，赎出基金，取出存款，东拼西凑，全款给儿子买了一套房子。

她把钥匙拿给儿子，说：“房子买好了，你们自己装，怎么喜欢怎么装，装好就结婚。”

女孩接过钥匙赶紧说：“阿姨，我们也想自己装，现在我俩总共有存款3万，我估计我们再存两年，这房子就能装出点样子来了。再晾半年，我们就可以做新房，把婚结了。谢谢阿姨这么辛苦给我们买房子。”

两年再加半年，儿子都过30了，这两年半还是这样不明不白住在我们家，我护了一辈子的老脸往哪儿放？

张会计又憋了一肚子气。思前想后，把父母留的老房子卖了，忙前忙后地给儿子装起了婚房。

房子装好了，得到了儿子和未来媳妇儿的高度赞扬。接下来就是商量结婚的事儿了。

女孩说：“我爸说了，要陪嫁一辆车20万左右的车，聘礼什么的，阿姨看着给就行。”

什么，一辆车？这么贵的车陪过来，我不拿点像样的聘礼，亲家还不得说我娶媳妇儿聘礼都拿不出来？张会计有点犯难了，毕竟，买房装房已经把积蓄掏空了。

可这老面儿，不能丢呀。

最后不得不向八十岁的老母亲开口，借来十万，作为聘礼的一部分，双方父母谈了很多次，婚期总算是定下来了。

请柬都发得差不多了，眼看还有一周就要娶媳妇儿了，张会计的心还是不踏实。

吃了晚饭儿子和女孩邀老两口去逛街，逛着逛着就进了商场。小两口在珠宝柜台前就走不动了，张会计顿感不妙。

女孩在柜台前试了一大堆金银首饰，询问服务员一共多少钱，打不打折？服务员一算4万6千。

女孩转头问张会计：“阿姨，我钱没带够，你能把信用卡借我刷一下吗，我回去就打电话让我爸爸把钱给你还上。我妈说我们那的女孩子出家都要六金六银，我知道为了给我们结婚你把钱都花光了，所以，这首饰的钱，我来想办法。”

张会计一听还得了，我房子都买得起。还差这点首饰的钱，让亲家公出钱帮男方买首饰，这以后让我和我儿子怎么在他们面前抬起头，还不让他们笑话一辈子！

张会计极不情愿地又毫无退路地掏出了信用卡并说：“这个钱，怎能让你爸出，必须我们开销，你赶紧让服务员打包吧。”

回家的路上小两口有说有笑，可张会计，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看着眼前这个未来媳妇儿，突然觉得自己一开始就中了小女孩的圈套。

夜里，张会计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突然坐起来对老公说：“我算了大半辈子的账，人都说我精明，我看，不如你那新媳妇儿一半。我这老脸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