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多多担待
“操!”
罗成连骂都懒得骂了,手下一抬就将禾北打横抱了起来,好在禾北只昏迷了一瞬,在被抱起的时候就睁开了眼,他手指细长,扎进罗成铁块似的肌肉里,把罗成痛的呲牙咧嘴:“你小子属狗的吗?”
禾北没有理他,而是把头往病房那边伸,罗成捂着他的眼把他转了过去:“看看看,看什么看!咱不理他们,哥带你看病去啊!”
禾北执拗地往那边探,他眼中的景象越来越远,直到那扇半掩的门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胸前的伤口隐隐有裂开的趋势,给他动手术的主治医师名叫王靖,是个絮絮叨叨的四十多岁的大夫,家里只有个八岁的儿子,因为没有老婆,所以他自动自觉地承袭了家中顶梁柱的功能,终极大招就是唠叨神功。
王靖原本是进来换手套的,见禾北咬牙挺着坐在那里,他便赶走一个实习的小护士,亲自给禾北包扎起来,当然要附带许多免费的口水:“我说你们年轻人啊怎么都这么不小心呢?伤口好不容易结了痂,你以为你这伤只是伤在体表吗?年轻的时候不知道保养,等老了之后就有你受的,以后阴天下雨的你就咳咳咳的像个老头,看以后你老婆怎么忍你······”
“我不要老婆。”
禾北突然张口,嘴里的毛巾也跟着咕噜了下去。
王靖忍不住想逗逗他:“不娶媳妇,你以后怎么抱大胖小子?”
“我不想抱孩子”,禾北低下了头,头上的汗水小溪一样往下淌:“我不喜欢小孩。”
“哈哈行了吧”,王靖乐了:“看你天天见小孩的那副稀罕的不行的样子,前几天你是不是还想给楼下那小孩送个四驱车来着?可惜把那小孩吓的不行,后来还是这傻大个替你把孩子哄高兴了······”
罗成的声音突然破门而入:“你他妈叫我什么?”
王靖气运丹田地吼回去:“我他妈说你了吗?”
两人一起大笑起来。
只有禾北没笑。
他心里其实是很感激王靖的,知道他这么喋喋不休的说话是在分散他的注意力,可他实在太疼了,满脑子的神经好像都汇聚到了胸口,那些神经随着药棉每一次擦过而颤栗,似乎齐齐张开小嘴在狂吼着疼痛,禾北头晕目眩,眼神都迷糊着涣散开来。
“小北小北?”
王靖用力拍他的脸,将他的神智唤了回来:“打一针不?”
他指的是杜冷丁。
这种药原则上是不能随便打的,但是‘原则’与他无关。
禾北一只手捂上了额头,气若油丝地说了句:“不了,继续吧。”
王靖又劝了一句:“药用的,不会上瘾。”
“不打”,禾北精神了一点,斩钉截铁地回道:“神经会变迟钝。”
变迟钝的话,下次再遇到危险,就不能保护云哥了。
没有价值的东西会被丢掉。
人也一样。
王靖叹息一声,从旁边拿了块干净纱布塞到了禾北口里:“谈哥也不知积了什么德,有你这么给他卖命。”
“是我上辈子积德,才能有命遇到云哥。”
禾北咬着纱布含糊不清地说,眼尾隐约牵出了笑纹。
禾北是被罗成扶着腰揽出去的。
罗成被王靖絮叨的头疼,也想跟着输出些废话平衡心情,只是还没来得及说,禾北就已经挣开了他的手,自己挺直腰板往前走,全不顾伤口的疼痛蛰杀着神经。
唉——
伸手呼撸了一把他的头发,罗成叹息道:“你小子性子怎么就这么倔呢?知不知道什么叫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就前段时间火的不行的那什么电视剧,叫什么什么嬛来着?我没事的时候看过两集,哎呀都他妈说男人狠,这帮娘们我看一点也不比男人差,爱他的时候怎么挨操都行,不爱他的时候就反过来把他操死······我都忘了问了,你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那天被围的时候没来得及躲,就被人给捅了”,禾北淡道:“有段时间没动手,动作都生疏了。不过我也没让他好过,咬掉了他一只耳朵。”
“哟,你是黑猫警长?”
罗成调侃道。
禾北一本正经地望着他 :“黑猫警长是什么?猫怎么能当警长?那老鼠是罪犯吗?”
罗成:“······”
罗成哑口无言。
快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禾北突然又转向了罗成:“罗哥,医生说云哥的脑袋是怎么回事了吗?”
罗成郁闷得直挠自己的光头:“那一大堆术语我也听不明白,总之就是什么瘀血堵在里面,只能等它慢慢化开,当然能不能化开也得另说。开刀也有一定的成功率,但是大哥的脑壳刚动过刀子,短时间内也没法再开刀。大哥忘了这几年的事情,记住的正好赶在李麟丹给他戴帽子之前,气死老子了······”
两人已经走到了门前,禾北没有敲门就直接走了进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两条交缠在一起的身影,李麟丹侧身躺在谈海云的肩膀上,看向谈海云的眼睛里满是爱意,那爱意是真的还是演出来的,却令人难以分辨。
谈海云则是牢牢搂着李麟丹,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将他圈进了怀里,但他似乎总能察觉到一丝不自在,特别是当禾北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这种不自在就更加强烈了。
他眼皮直跳,总有种想把怀里的人推开,而把禾北搂进怀里的冲动。
将这个小狼崽搂在怀里?和他亲嘴,搂他睡?
妈的,太禽兽了。
他把禾北当儿子养的。
禾北略略抬起了眼皮,对这一切充眼不见,中庸地扮演了一个守规矩的儿子:“云哥,有没有什么想让我买的?”
谈海云嘴里没味,于是咂了咂嘴:“来包烟吧。”
禾北转头就走了出去,李麟丹往谈海云的怀里小心翼翼埋了埋:“他看人的眼神真可怕,像要吃人。”
“我养的人,自然不是吃干饭的”。谈海云理所当然地把这夸赞收下,丝毫没察觉李麟丹的暗讽。
罗成在谈海云迷糊着的时候,就已经声情并茂手舞足蹈地将这几年的故事讲了一遍,当然连带着数次问候了他入土的老母亲——谈海云勉强忍了。如果把罗成的话组成一部长篇小说,那他就以作者的身份,用百分之八十的笔墨书写了对李麟丹的厌恶,剩下的百分之二十,用来风驰电掣地跑剧情。
可惜谈海云是个十分自我的人。
他觉得虽然他的记忆也许出了些纰漏,就像一部野史被撕去了几页,但基本的思想感情应当是不会变的,就像一个人不可能爱上自己的儿子,就像自己不可能对禾北下手。
不过当谈海云听到,他和禾北已经住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是感到心弦一动,有什么隐秘的东西破土而出,小心翼翼地扣了扣那扇阀门。
什么叫住在一起?
这么暧昧的形容词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李麟丹就往他胸口处蹭了蹭,心肺处十分不经意地撞在他胳膊上,谈海云往后一蹭,李麟丹就一脸痛苦地揪住了胸口,大力喘息起来。
谈海云被他吓了一跳,连忙翻身起来要扒他的衣服,李麟丹死揪着衣领不让碰,躲闪间却被扯开了一点,原来他心口处有条长疤,边缘处还泛着微微的粉色。
这伤······是怎么回事?
谈海云突然捂住了头,只觉得有闪电再次划过了脑海,有根弦被拉的更直更紧,心底处骤然漫开的疼痛让他忍不住蜷缩了身体。
李麟丹慌忙爬起身来拍他的后背,口内焦急地呼唤着不停:“怎么了怎么了?究竟是哪里疼了?我前几天做了个小手术,是在心脏上动的刀,所以这个伤疤现在也没能消下去。你······”
“只是个小手术吗?”谈海云突然抬起头看他,他眼底弥漫着许多情绪,却小心翼翼地只问了这一句。
天知道李麟丹是多想回答“就是为你挡的”,但他知道欲速则不达,功劳不是随便邀的,这明显扯蛋的话若是被拆穿了,只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其实六耳他们被带走之后,李麟丹也曾偷偷去现场看过——红褐色的血深深浅浅的涂在地上,有许多已经流到了草丛里,像把人全身的血都沥干了。
一包烟从外面划出道弧线飞了进来,稳稳落在了谈海云手中。
谈海云连句谢谢都来不及说,就迫不及待抽出一根塞进了嘴里,他嘴里早就淡出个鸟,现在这烟就是咸成个鸭他也照抽不误。
只是······这味道怎么又辣又臭,这究竟是几块钱的烟?
谈海云把烟盒掏出来看了看,果然是个没听过的牌子。
他不高兴了:“要是缺钱的话就来找我,怎么连包好烟都买不起?”
禾北脚下一顿,声音也颤抖起来:“是吗?那我······下去重买。”
几年前谈海云想要洗白自己,于是做的十分彻底——确切地说是万分彻底,连最基本的钱都没给自己留下。于是他和禾北开始开源节流,白天干活晚上抽烟,烟从成百一包的价格一路下跌,最后甚至降格成了两元一包。
在刚开始的时候,谈海云抽这样的烟甚至呛出了眼泪,经常大开大合几分钟就干掉一根,不过很快他就学会了苦中作乐,决定在苦辣中寻找人生的真谛,当然这真谛可能也就是从“这他妈什么烂烟”升华为了“这他妈哪个狗娘养的做出的烂烟”。
果然不一样了吗······失去记忆的话,连这样的烂烟也不屑于抽了。
禾北觉得胸口很闷,刚刚退下去的疼痛又有卷土重来的架势,他醒来没多久就日日趴在谈海云的床边打瞌睡,压的胸闷心脏疼,眼底的黑眼圈总也消不下去。
或许是他的脸色实在难看,谈海云勉为其难地叫住了他,李麟丹从随身的皮夹里掏出来只手卷烟,亲自点燃了送到谈海云嘴边。
果然,还是这样的烟抽起来更加惬意。
可是还是少了点什么,可能是少了点辛辣,也可能是少了点瘾头。
这怎么一觉醒来,还上赶着犯贱了呢?
谈海云疑惑地想。
袅袅的烟雾渐渐充斥了病房,禾北开始还觉得没有什么,可很快就觉得鼻子发痒,从胸口往上泛起一丝浊气,他用力咽了几口唾液,想把那种搔痒难耐的感觉压下去,可惜没有成功,又一股烟潮袭来的时候,他捏住鼻子重重忍了一下,可还是漏出了几声压抑的低咳。
谈海云明显地捕捉到了异常,他连忙把烟掐掉凑过身去:“哪里不舒服?什么时候对烟过敏了?”
禾北捂着鼻子摇摇头,胸口轻而浅地抽吸了几次,终于将那口浊气压了回去。
一时间无人说话,病房里的气氛突然尴尬起来。
禾北从来不是个会主动找话题的,而谈海云又是个不知说些什么才对的,于是只剩个李麟丹从旁边的果盘里挑出只艳红的苹果,用柄愚钝的水果刀去剥开她的衣裳了。
可事实证明,这苹果姑娘是位贞洁烈女,她牢牢捍卫着自己的领地不许他人亵渎,饶是李麟丹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也只是把她捅的坑坑洼洼,衣服被撕扯的一片凌乱。
禾北片言不发地看了一会儿,终于上前拿过了他手里的苹果和刀。
那柄在李麟丹手里十分笨拙的刀公子,到了禾北手上却成了被上帝点化的亚当。禾北十分熟练地挽了个刀花,然后就见他手中的苹果姑娘兴高采烈地跳起了脱衣舞,确切的说,是毫无廉耻地转一圈脱一条,不到三十秒的功夫,这苹果姑娘就大大方方地展开她的酮体了。
禾北先切了个小块放在嘴里尝尝,然后就剜了一大块下来,直接递到谈海云嘴边,硬梆梆且没什么情趣道:“张嘴,甜的。”
谈海云伸出舌头就卷过苹果吞进了肚子,两人之间的动作都是行云流水,仿佛已做过数遍。
李麟丹被晾在一边简直看不下去,他刚张口想说点什么,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禾北手中的小刀突然从他指间落下,李麟丹只觉下身一凉,那小刀十分精准地落在了他双腿之间,挨着他的蛋就蹭了过去。
如果······再失误半寸的话······
李麟丹吓的腿都不敢再抖,禾北则贴着李麟丹的腿根把刀拔了出来,银亮的刃锋划过了他的蛋。
禾北满是歉意:“对不住,今天手滑,李先生多多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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