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竺

        院子外有一株天竺，我从来没有好好留意过她的存在，因为这虽然是一种四季常绿的植物，却既没有芬芳迷人的花朵，又没有甜蜜诱人的果实，实在是不起眼得很。奇怪的是，你越不在意她，她却偏偏想要刷存在感似的，卯足了劲生长，不几天就长出一根根笋芽来，拼命地伸向四面八方。天竺底下，左右各有一株绣球和芍药，常常被天竺挤得可怜兮兮的。天呐，这可是我心目中的“文艺女神”绣球和风情万种的芍药啊！我哪里忍受得了天竺如此的猖狂，于是隔三岔五地就会将天竺的笋芽掰掉。这些笋芽也和奇怪，看上去很是粗壮，可仍是翠绿着的，轻轻一用力就会发出清脆的“咔擦”声，很容易就被我“扫地出坛”了。那些成熟的天竺枝条呢，黝黑黝黑的，非常有弹性，非得用剪刀清理不可。天竺在我无情的修剪下，渐渐从铺展开来的模样变成了亭亭玉立直冲云霄的姿态。每每我从她身边走过时，她都会发出“沙沙”的笑声，仿佛在感谢我的不杀之恩，没有将她赶尽杀绝。

        前年冬天的一场雪后，我下班回到家门口时，被地上的一粒红果子吸引了：在一片灰白色的空地上，残雪星星点点，一抹夕阳的余辉从西面高楼的缝隙处挤出来，落在我面前的这一颗红果子上，特别引人注目。我轻轻地捡起她，小红果一大半的身体都被坚硬的冰霜包裹着，只露出小半个脸来，可就是这小半个脸却红彤彤的比天边的晚霞还耀眼。我的手心，因为小红果的存在而变得温暖许多。这时，我听到了天竺熟悉的“沙沙”声，歪过头一看，微风中天竺叶子撒落一层雪花，小而亮的雪珠如翩翩彩蝶轻盈柔美地将我包裹着，树上一簇簇小红果呢，竟然和我手中的那一颗一模一样，仿佛一团团火焰明朗、火热。顿时，这样一个清冷的冬日雪后的黄昏显得既闪亮又难忘。

        天竺，就是这样默默地野蛮生长着，终有一天让我感受到了她的存在。我庆幸这一场遇见。

        现在又是冬天了，我剪了几枝天竺果和叶子，找来不同的花瓶将她们随机组合搭配起来：一枝红果加一枝绿叶插在黑色的酒瓶，放在洗脸池上，色彩饱满而凝重，有一种神秘的东方之美；枯黄色的酒瓶分别插上叶和果，放在矮柜上，萧瑟与成熟之美立马显现；大肚细口的小花瓶有一种自带的清高，我将小小的一枝红果搭配几片绿叶插进去放在茶盘上，清空安宁的禅意扑面而来……花与果的主题，足够点然整个冬日的激情，让屋外的刺骨寒风也有了一些“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的诗意。这一切，是原本不起眼的天竺带给我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