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她

2018.12.22    星期六    雨

冬至·长青

已经洗了好几遍了，似乎发上、肌肤毛孔里的那些烧纸钱的味道，还没有散尽。

今儿是冬至，也恰逢是爸的祭日。

往年，老妈都是忙着回去烧小冬的纸钱，爸的阴历祭日总在这前后，老妈得提前回去折、提前回去打扫；今年不行了，都要上班，怎么赶也赶不上了。

不过，还是烦心老妈倒车麻烦，巧在室友学校下午就没了课，于是请假一起滴车回到老屋，一起帮着老妈收拾。

满院的秋桂，变成了褐色的尘，被扫堆在青苔斑驳的地面，没人住的屋，就是少了点儿生气。

回到老院子，老妈就成了轻快的麻雀，一会儿进来一会儿出去，她得张罗琐碎的小事，比如这几日乡下居然停了水，当然，经她打听，可能是白天停晚上会有。

于是她又带着抱歉的表情，看着我扫地。

这也不是她的过失呀，谁会预料到呐？

知道她是怕我们急急的赶回来搞得失望，怕没有给我们到了家的那种方便、那份儿适意，进了这个院子，她就有了自然而然的主人感，那种长者的责任感，草木味的朴素的家长。

“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再破旧再不方便，都应该适应呀。

晚上，老妈担心室友会冷；直到今晨听到孙女儿说出“还是家里的被子暖和！”才笑眯眯的放下了心，“就是呀，这些棉花胎好，什么时候睡都能行！”

总觉得那些棉絮里，一定藏了许多陈年的温暖，只稍我们带点儿自己的体温去引燃它，就会全情的包裹好我们。比起那些老房子都不能住人的朋友，我们还有熟悉的屋檐下的熟悉的被子盖着，已经算是幸福的了！

---

老妈在我按部就班点燃纸钱一点点烧的档儿，在门口与路过的年纪很大还有些耳背的邻居老太絮叨:

“本来应该昨天回来呀！今儿他周年，先烧他的钱，应该可以吧？……再烧祖宗的！只能这样儿了！”

她的这些顾虑，说出来，应该是寻求一下安慰，别人家哪里会懂、又怎会管咱们家先后烧什么纸钱呐？

我想着那些地下的，应该可以体谅这些活着的，路不远、心也急，可，不是现实状况不方便嘛？

---

打老妈上了班，折纸钱的事儿，我也让她省了；倒上几趟车，折了几百张金银钱，实际上搭上的功夫，也没省出来多少现钱来，只能说看上去心虔诚点儿。

祖宗们也不傻，知道谁真的孝顺。活着的日子过得顺了，才有余力孝顺他们，否则那些花架子，做给谁看呐？

虾米分析老妈这般虔诚的心理，除去迷信、面子因素，其实以后再回想，这些都是值得存在的哦！

看福建人、广东人，人家在外全国各地，但论到祭祖活动那是甭管多忙都得停一停；他们觉得敬畏了先辈，才有了他们的昌盛。

所以不识字的老妈，每每看着那些跳动的火苗，嘴里叨扰的都是些:祖宗们要多多保佑这些小的呀！保佑她们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老妈说，这些规矩就是“上代传下世，一个一个看着来做！”

怎么摆碗筷、怎么装饭颠成团儿、怎么程序怎么收拾，我们不就是从小看着学着一样儿一样儿的记在心上嘛！

---

弥漫的烟雾，呛得满脸满身，但是也得蹲着等它们燃尽，这是每年五个祭祀活动中，我最虔诚的动作，丝毫不敢怠慢。

“那天，从早上他就一直流眼泪，一直到中午……”映着火苗，我听到了这句叨咕；这是那天的印记，老妈自然一辈子不会忘记，但今天第一次这样说……

知道这样儿的阴雨天、这样儿的火苗，定要勾起她的念想，不怪她的，不怪她！

我没福气，那天早上离家时，依然如前四十七天一样躺着滴米未进的人，并没有什么征兆……

我在出差的路上，急着往回，往回……应该怪我，所以终究注定我是个没福气的人！

---

老屋的几个邻居，立在屋里聊天看着我们吃饭，然后瞧着刷碗收拾的我进进出出，夸老妈有福气，不急不缓的脾气传了好人。

捡了好听的自然要卖乖，一向不会和邻人们闲话家常的闷葫芦，也学着少说了两句。

她们安慰老妈，下一个祭日是在年前，灵活机动的办，没有谁会怪她的。

我心里也这样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