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教者）视徒如己，反己以教，则得教之情矣。所加于人，必可行于己，若此则师徒同体。人之情，爱同于己者，誉同于己者，助同于己者。学业之章明也，道术之大行也，从此生矣。
——《吕氏春秋》
“老实交待，连续两天的早读到底做什么了？”
那是几年前的一节课，检查学生背诵，连叫了四个，没一个能流利地背下来。我有些愤怒了，暴露着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接下来，我让平时最用功的学生背，结果，背得磕磕撞撞柔柔弱弱。我猛喝一声：
“行了！”
接着，我用沉默回应着惊恐的学生们。我没有在沉默中爆发，因为意识到训斥可能有些愚蠢，而是语重心长地分析多背诵些诗文具有多么深远的意义。
我的话大致有三个要点：
第一，大量的实例证明背诵很重要。古代的有：孔子反复诵读《周易》以致韦编三绝；白居易昼夜苦读以致口舌生疮：韩愈焚膏继晷，少年时便通六经百家之学。现代的有：郭沫若在3岁时就读熟了唐诗、千家诗，11岁时已经对先秦最具代表性、最优秀的著作烂熟于心；巴金12岁时，就能背出好几部书，其中包括《古文观止》；钱钟书和陈寅恪在少年时代就读熟古文数百篇；苏步青在小学毕业时，《左传》和《唐诗三百首》两部书他能倒背如流。最后我说，为什么我们就背诵这么几篇反而背不过呢？
第二，间接引用名人警语。我说，郑板桥说，人们都认为我记性好，其实不是那么回事，我只不过善于背诵而已；我读书，一定会读上千上万遍，所以船上、马上、被子里，都在背，结果有时吃饭时忘了筷子，有时对别人说的话心不在焉，也忘了自己说的话。当然，也少不时间像弹簧或像海绵里的水之类的话以告诫学生们。
第三，自然要深入分析背诵的好处。讲了三点：其一，好文章背诵得多，灵巧的修辞、畅达的造句、铿锵的声韵、周密的谋篇，自然内化于心，表达时就可以得心应手；其二，背诵得多了，“胸有万汇凭吞吐”，“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对塑造个人气质很重要；其三，高考要考默写。
我很为我的精彩演讲而自豪，正想再卖弄一下时，忽然一个男生怯生生地举起手，脸上透着狡黠。他试探着说：
“老师，我能检查一下你吗？”
全班愕然，接着一片死寂，死寂中我分明听到了几个学生努力压抑自己幸灾乐祸地笑声。
所有的学生都在盯着我。
我身上忽地一麻，出了一身冷汗，脸烧得热辣辣的。我努力保持镇静，脸上始终挂着笑容，虽然那笑容多么僵硬。这时，我完全可以暴跳如雷，痛斥那个以下犯上的坏小子，课后，我完全可以把他揪到办公室训话。然而，理智告诉我，不能那么做。
“同学们，我老实交待，我确实没背过。我知道工作忙只是找借口。刚才我说的那些话，我不会收回，只是与同学们一起共勉。当然，我接受同学们的检查，只是恳请能在中午时间，请你和班长吧，一起到我办公室，你俩坐着，我站着，好吧？现在，我郑重宣誓：今后凡要求大家背诵的，任何一个学生都有权检查我的背诵情况。”
这时，全班沸腾了，热烈掌声经久不息，而那个“坏小子”巴掌拍得最起劲。掌声给了我最大的宽容和信任。
那天中午，他们没来检查我的背诵。后来，我常琢磨这事，觉得自己真应该中午主动到教室找到他们，当面背诵给他听，或者在下节课上，主动背诵给全班听，结果不了了之，感觉自己似乎有些耍赖皮。
以后，凡是要求学生背诵的，我尽可能课前背过，那些背诵难度较大的，尽量在课堂上背给学生听，不过，若实在没时间去背或没背过，就老实交待：
“同学们，我老实交待，我还没背过，但是，我一定会在下节课之前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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