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幢墙外的漆刷了很多次的老楼，楼里还使用着立式暖气片，姥姥家就住在那里。
现在走在城市路的上抬抬眼，都已经看不到十层以内的建筑了，可是在那个没有电梯的小区里，每一栋楼都是六层高。
二十年来，姥姥从六十岁到八十岁，一直都住在那样的五楼里。不是最高的，却总能让一家人都气喘吁吁。
那双爬满了皱纹的手总是扶着贴满小广告的墙壁或者生出锈迹的扶手，用一只脚踏上一级台阶，等到另一只脚也在这级台阶上站稳，才继续下一次这样的动作。
老人总是喜欢起得格外早，趁风还凉爽的时候去菜市场走走转转，太阳还没升高就已经把一天的食材买了回来，每每我醒来，她总是已经回来，即使她上楼的脚步那么那么慢。偶尔，她会在楼下碰到四楼相熟的一位姥姥，不过这样的时候很少，大多数时间，还是姥姥自己提着一个个袋子慢慢走每一级台阶。在
门口放下买来的豆角和土豆，拿出钥匙开了门，把袋子搬进屋后回身关门，那楼道里防盗门巨大的回响姥姥是不会觉得吵的，她的耳朵已经很背很背了。
从前她牵着我从一楼走到五楼，后来我扶着她走一级一级的台阶；从前她抱着我坐在床上，指着窗帘上的小燕子教我念“燕燕”，后来我也抱着我一岁的侄子坐在那个地方，床变成了另一张，那个有着小燕子的窗帘也不见了；从前她把我放在客厅的桌子上，然后去厨房做我最爱吃的炖豆角，后来在她炖豆角的时候我把桌子放好，盛好饭后等着她和她的豆角；从前我每天都在五楼跑上跑下，后来我寒暑假才偶尔能爬上五楼。
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你看着自己无比熟悉的东西在你看不见的时候悄悄变化了很多很多，你的心里就会慌张地，不知道它将来又会在你偶尔转身回来的时候，出现一个什么样的新面貌，也不再能确定，它是不是你曾经熟悉过的那个东西，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熟悉过它。
可是即使如此，我还总是很想念那栋被刷过无数次漆的楼，因为那里楼道的某一层甚至还有我五岁时刻下的身高线；每每走到楼下，我耳边总是想起那时五楼的窗户上有人探出头大声喊着我的名字，叫这个贪玩的孩子回家吃晚饭；我总想在假期多回去几次看看，看看那幢老楼是不是又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上了新漆，看看我的姥姥是不是又把电视开到了我在门口都能清楚听见的音量，看看冬天的暖气热不热，夏天风扇的风凉不凉。
从前，我每天都要上下那栋楼很多次，而现在，一年中上下楼的次数都能数的过来。我长大了，楼旧了，而姥姥，也更年迈了。漆慢慢地刷上一层，又在几年中慢慢脱落，我摸摸墙壁，想要跑上楼给姥姥一个拥抱。
那些旧楼也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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