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冢

荒冢

河边附着生生死死的青苔，我找到干燥的一片草，打开了渔具背包，抽出塞满的东西，利落地左右拼接。

风吹枝叶，荫绿的树木环绕。

不过是片看似古老的森林，我无心欣赏，隐约的向往也早被什么取代似的，只是习惯了阴影或是处在远离城市的方向。

我通晓这城市也只有近郊貌似还有些历史痕迹，是南宋的记载。

刚刚经过的那段斑驳的石桥，就如地方志里写的一摸一样，从右往左刻着“抗金桥”三字。我推断这片若是古战场无误的话，只有这片林子或许没被人翻扰过。

  仪器装好，我用一枚铜钱试了试效果，数值在77-79，排除60以下无用的铁和铝，一切就绪，我起身上阵。

  寂寞的地方，我孤身移动脚步，舞动的仪器发出机械声，随偶尔的呼气，我视野里只有一摞摞青草、藤蔓，遍地青绿暗黄。踏着粘脚的软土，拨开交织的树杈，古人土层何在？渐不知我已入很深处。

孤寂的想象中总是些与她争吵的场面，在林中暗黑的角落里越发悲观。这时，可万万以为没有什么的地面，突然冒出一片惊喜的乌黑青砖。

青砖残破的嵌在藤条旁的土层上，露出古老的半角。

我眼前一亮，重视地捡擦干它表面的泥土，颠了颠重量，闻了闻，不很确定的分析了大概。然后小心地放入包中继续探寻。

我等待着别的出现，只这一片小瓦瓣是断不了之前猜测的。

  慢慢，那种偶得的欣喜又习惯地消失到荡然无存。仪器许久没有跳动。

熟悉的青铜提示声也变得越来越陌生，是咕？是嘟？ ？我在想象中回忆着，那荒野迅速涌来的落寞感像极了上次跟上上次，没有收获的次数都一样枯燥、烦闷、令人心寒。

我习惯地叹了口气，不能吧，总不能，心里无奈地祈祷着。

  几只什么鸟在树顶蹦叫，看不清，缠绕的树枝抵挡着阳光，我的脚步随流水潺潺的声响，人烟已被隔的很远很远。

瓷器啊，瓷片，怎么连一个铜钱都没有？我干脆把数值重重地强扭到50以下。

终于，响声在几颗老树附近，是些铁器，锈蚀的非常严重，不象钉子或铁丝，弯弯曲曲却带一点规则。

也许是古代的工具？我忽然想起南宋因为缺铜大量生产的铁器，便加速了脚步，带着一些风声的爽感，慢慢靠近的地方更富裕静谧。

“草！”

  “坟？”

我控制不住这自言自语。

心理泛起一丝惊奇，我就这么无意剥开的柳枝后，那东西不真实的浮现在眼前------一坐金字塔型的土堆站在难得的空阔地带上，明明又像被巨人插来的这么个不协调的土丘，没有墓碑，没有坟头，多少年无人问津般。

这温暖湿润的南方怎可能保存这样一座古坟？是周围什么人为了省钱偷偷埋在这的死人么？土的颜色于周边略不同，好似黑的更暗淡些，却没有祭奠时火烧的痕迹。

  急促的响声，仪器发出嘟！嘟嘟...嘟嘟....是青铜与银器的声音，我愣在当场，纠结盯着那片范围。

  正是坟头胸腹以下的部位。就算老坟的话，按仪器最大限度1.5米，这深度不可能是什么多讲究的古墓。

兴许是现人祭祖扔下的东西？不作兴，不作兴，死人的东西！我泛起一股恐惧，眼前的荒冢便又多了几分庄重。我向来不怕坟，不怕鬼，可这庄重离的太近又太沉了。

手里的却仪器却不自觉地、惯性地、止不住地移动。我内心判断着方位，猜测着数量，价值，东西的大小，“嘟嘟....嘟嘟。”

  钱哎？我想。

古战场死人的东西与这埋在坟墓里的又有什么区别？都是沾过死人热气，一份悸动凸凸在心里跳的更凶。

钱哎？我想。

对着薄土，我想象中出现某一天晚上。

手里的铲子自觉地颤抖着，却坚实地挖开了第一下，那松软的土层很轻松被带出满铲的封土。

“呵呵，爱好?”那一天晚上，烧烤摊的塑料桌椅，朋友叼着烟，藐视地朝我坏笑，眼里写满了戏虐，

坟的胸腹已挖出一个大窟窿，我又向边缘扩大了范围再逐步加深，一铲又一铲，胳膊稍微发酸。

“怪不得她会说你。爱好归爱好，男人还是要有事业的，要赚钱要养家，这是男人的责任，对不对？”

举起仪器再往窟窿里探，声音就在眼前了。我曾摒弃的那种靠近猎物的希望与奢望又不自觉在脑中盘旋：铜镜？银元？窖藏？

“谁他妈都会说这这种话。”我腻烦地喝了一口酒。

“唉....”朋友眯着眼，满脸酒精的兴奋，瞳孔开始放光，“你说爱好，既然是爱好，你干嘛非要挖到东西？还不是因为钱哎？装什么B呢？像我，我爱好足球，哪怕不踢，光看比赛也觉得够了啊，这才叫爱好对不对？”胖胖的老板娘送来两瓶冰冻啤酒，酒瓶轻微地震动着桌面，“难道非要买体彩才叫爱好？”

最后一层薄土被清出，一窝空洞的墓穴，黑暗的土坑。我却奇怪地没有丝毫犹豫，把一尊裹着红绸的完整茶壶状祭品搂出了荒冢。

我小心翼翼地捧着，不管身上被沾染的泥泞。

揭开，露出了整形。

色釉并不新，蓝白相间，壶身壶底竟没有一副图景或字迹，只是不经心的几条阴线，并不算单调。

我轻轻晃动，一股金属砰击的沉闷，看来声音都出自壶内！幸运那窟窿内除了化去的衣冠，并没有棺材，也没有人骨。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我在内心默念。

移动壶盖网上轻提，稍用力，一团整手的硬币状挤在壶内，银光闪闪，我慌忙转身四顾，确定没人。

开包，把祭祀的粮油壶与银币一并塞入，收好仪器，快速回填掏空的地方，收回铲子，双手合十然后我半跪道：“保佑，保佑。”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我又于内心默念。

起身，回头，走上来时的泥路。

又看到那斑驳石桥的古字时，车窗外飘来更加风声的爽感，一阵又一阵，浸透了整个身心，我快意地想着蓝天白云，想着松柏大树，想着草原绿地，想着磅礴大海，幸运地感受着远离城市的方向，告别森林的阴影，大自然又变回清新可爱值得向往样子，那淡淡黑夜的烧烤摊不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