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世界上有一套延续至今的主流神话，那就是：人人都以为世界能成为现在的样子，都是规划出来的。一场战斗打赢了，那必然是将军打赢的（而非疟疾流行，敌军萎靡）；孩子学习，一定是老师教的（而非老师帮TA找到了书籍、同伴和好奇心）；物种存活下来，一定是环保人士救了它（而不是化肥发明，需要土地的减少）；发明的诞生，必然来自发明家之手（而非下一级技术台阶不可避免的必然成熟）；危机出现，一定是因为有阴谋（绝对不是编出来的）。我们描述世界的时候，总觉得人和制度是关键，可大多数时候并非如此。如果你也是这么认为，你需要看看这本《自下而上》（The Evolution of everything）。这本书认为自上而下的规划说，创造论只是错觉，这个世界是在增量式的渐进变化中演变成现在的样子的，这是一本重塑认知的书。

1. 宇宙的演变

“天钩”是人想象中把物体吊在半空的装置，它代表着一套自上而下的解决方案，解释和计划。在西方思想史上，天钩模式占主导地位，它把世界解释为设计和规划的结果。也就是说，上帝创造了这个世界。但依然有一部分人前仆后继，不断的尝试打破这一桎梏。从伊壁鸠鲁到卢克莱修，从布鲁诺到哥白尼、伽利略，从牛顿到爱因斯坦、波尔，天钩一步步地被放逐，世界的本来面目越来越清晰的展现在我们的面前：这是一个自下而上逐步演变的世界，设计者并不存在。

2. 道德的演变

人们一度深信，道德是必须由别人交给你的东西，没有上帝的教导，道德就根本不可能存在。而先哲如亚当.斯密却发现，道德跟教导和理性毫无关系，而是源自人们从小到大在社会中成长，头脑产生的互惠交换概念。故此，道德是人类本性的某个方面回应社会环境自然而然带来的结果，而不是创造出来的。同时，道德是不断演变的，所以也是相对的，会根据不同社会所处的不同节点而演变。今天我们视为正常的一些事情，我们的子孙会大感惊讶。

3. 生命的演变

达尔文不是在真空知识环境下成长起来的，而是深受启蒙观念的影响（卢克莱修、亚当.斯密等）。简言之，达尔文的思想本身就是从19世纪初英国盛行的观点（也即人类社会的秩序自发形成）演变而来。尽管如此，要让人们理解自然秩序不受指引，他依然面对创造论观点的巨大阻碍（只要无从解释，人们就会求助于神秘力量），就算达尔文确立进化理论的150多年来，人们仍然心存怀疑。达尔文的物种起源揭示了生命演化的秘密，自然选择才是这个世界的生物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原因。达尔文思想的精髓是：美丽而复杂的生物，无需任何目标，结构和功能就能在一点一滴的渐进发展中自然产生。这是一个耐心又无意识的过程。

4. 基因的演变

生命在于利用信息（DNA）消耗能量，从混乱中制造局部秩序（蛋白质），逆转（至少是局部地）朝着无需混乱（也即是熵，终点是死亡）状态漂移的能力。基因组就像极为复杂的数字计算机程序。稍有失误，单一基因组内20000个基因的模式、剂量或表达方式就会改变，导致可怕的畸形或疾病（癌症）。在我们大多数人身上，这套计算机程序能全无差错地顺畅运行8-10年，委实叫人难以置信。而这套程序没有程序员也没有主控基因。每个基因只扮演一个小小的角色，这种重重叠叠的精确互动，却带来了在复杂性与秩序性上无可匹敌的自发设计。另一个主要问题是：身体和基因，到底谁为谁效力？现实是人类基因组里有近一半的基因只擅长复制，而对身体的需求没有任何作用。基因的真正“目的”是为了生存，仅此而已。

5. 文化的演变

我们的习惯、制度、语言甚至城市，都在不断变化，而变化的机制竟然惊人地符合达尔文主义：它是渐进的、无指向的、突变的、不可阻挡的、组合的、有选择性的，在某些模糊的意义上，也是进步的。在其中，婚姻习俗的演变尤其有趣。在狩猎采集社会，主要采用一夫一妻制，这是要确立父权的一种尝试。到农耕时代，有权利的男性能够积累资源，收买、恐吓其他男性，吸引地位较低的女性成为自己的妻妾，从而产生一夫多妻制。在一些定居文明里，随着贸易城市逐渐发展出来，带来了一种忠贞于一夫一妻婚姻制的全新选择的压力。这种朝着一夫一妻制的转变，也成为了基督教的一大主题，利益受损的大量地位低的男性和出身高贵的女性的成为基督教扩张的胜利者。随着现代文明的发展，个人意识的觉醒，一夫一妻制终于再次成为世界的主流。然而随着福利社会的崛起，一夫一妻又逐渐解体，福利金代替了男人养家糊口的角色，很多女性认为，一夫一妻制变成了束缚，没有它，女性也能过活。这种人类制度就在我们的眼前演变着，到21世纪末，它的形式肯定会大有不同。婚姻并没有经过重新设计，它在演变。我们直到事后才留心到它的发生，而且，这种变化并不是随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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