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是我多年前欲支助却拒绝我支助的穷学生,並相约若干年后奋斗成功,会请我好好吃歺饭。
多年来我和H一北一南,又各有各忙,这一约会就足足拖迟了几年。前段时间恰逢H和我同在瑞士出差,我让他请我吃早歺,当完成这个约会。
进入歺厅 ,只见歺厅中间摆了十几盆大约八九十厘米直径的白色大花盆,花盘里放了各色各样种类.大小都不同的鲜花,清风徐来,花香袅袅。
侍应安排临窗而坐,似有似无的音乐从远处飘来,室外梳森湖的湖水幽蓝柔美仿如闪光的绸缎 ,不禁暗赞H的好眼光。
我们有的,你都会有。
巡视一番,发现有我最喜欢的魚子酱. 鹅肝酱 .三文魚等等 ,早歺如此奢侈,实在是万分惊喜,不怕人笑我浅薄,我总是到处宣扬 "吃是我幸福感组成的最重要组成部分。"
拿食物返回坐位,面对如此美景.美食,无限的幸福感和感恩之情油然而起,经历过多少人传教仍冥顽不化的我和H,第一次像虔诚的基督徒般的闭目祈祷,感恩上苍,感恩过去一切的苦难。
眼前的鱼子酱, 柔软圆润,新鲜饱满。将一勺娇贵脆弱的鱼子酱铺满舌尖, 冰凉又性感,轻盈又华贵,那种美好的触感,就象一个皮肤滑如丝锻的性感女人紧贴在身上,千金难求。
用舌头和上颚轻轻将一颗颗鱼卵压碎的一刻,美味爆涌而出,鲜美甘醇,回味无穷。那一声声小小的曝裂声,直抵记忆深处,一声声都在唤醒和复活我将它封闭並以为它死亡的细胞。
我们有的,你都会有。
记得那年尚未大学生毕业的我和年幼的弟弟,满怀幸福的赴港和已是名满天下的慈善家父亲相聚,以为从此可以过上公主般的幸福生活。
谁料平时待我如掌上明珠的父亲,站在比他小三十岁的如花美人面前,连开门给我的勇气都没有。
一遍又一遍嚅嚅的说"满堂的子女不及半堂的夫妻。"
我和弟弟瞬时间由天堂跌入地狱,由父亲的珠宝变为父亲不屑一顾急急抛掉的的垃圾,由亿万富翁的千斤.公子沦为乞儿...
记得那一天刚好下着狂风大雨 , 就好像我们流不尽的眼泪和尽情的嘶叫,天上的雷暴一个个的向地下劈来,就象我们想劈向父亲的仇恨。
在香港我们言语不通,举目无亲,又无安居之处,吃完早餐,手中空无一文。
饿到晚上,瞪大眼睛望着路上每一个吃东西的人 ,别人吃一口,我们的口水也咽一口, 觉得食物那么香那么甜, 慢慢的口水也被呑干了, 只剩下肚子的咕咕声, 食物也在眼睛里慢慢慢慢变大 ,变成我想向它乞求的主人。
可任凭我投向它的眼神有多哀求, 它都嘲弄的看着我,仿佛在引诱我。
"来吧! 抢吧 !" 我害怕的闭上眼睛 ,再也不敢睜开眼, 我害怕 ,再看下去,我真会拼尽全身之力 去抢, 哪怕是沾满别人囗水的食物。
昏昏沉沉中,满耳都是父亲决绝的声音,那个曾视我们为生命的父亲,为什么?为什么你亲自撕裂我的心,虎毒尚且不吃子,难道人道凶过虎道?父亲啊,至亲至爱尚如此残忍,将来我凭什么还能相信这个世界尚有溫暖,这个世界会待我以仁。
"姐姐 我饿, 我困", 弟弟的叫声一声又一声, 像刀一下又一下的割在我的心上, 既然生无可恋,如其抢,如其乞,毁我一世英名,不如留干干净净的身,去一个再也不会挨饿的地方。我拖起弟弟,毅然绝然的走向天台。
天台上的人见到满脸汩痕.神情有异的我们,一早已偷偷报警。他们在拖住我们的时候,警察已迅速赶到,热心的人送来的食物堆得比山还高,让我第一次真实感觉 : 食是幸福的重要组成部份。
香港社会福利处当天就迅速的安排我们的住宿, 给了一笔过渡资金给我们渡过难关。从此对父亲的刻骨仇恨化成我前进的动力, 我天真的发誓 :我要让他后悔,他失去了一个优秀女儿。
从此我开始了每天只睡几个小时,每天打两份工的生涯,并且坚持自修完成了大学课程。
多少个中午和晚上,为了节约钱和时间,我用一个面包来当午歺或晩歺,当面包吃得我快反胄时,我同自已说" 努力吧!什么都会有的,有一天我要吃遍全世界所有的米芝莲,我要当餐厅老板,我要让某人看下,我并不是垃圾。"
当我好累好累,满怀挫折感,孤独的坐在维多利亚海边大声痛哭时,哭完我会含笑逐一逐一的去数灯火熣灿下的海边有多少扇美丽的窗, 我坚信"未来 一定有一扇属于自已的窗",
十年后,我的梦想都基本实现,我拥有了自已的餐厅和几间房地产中介公司,也拥有了一定数量的窗,我已能豪爽的在七星级酒店进餐宴客,但经历家变的弟弟已患有严重精神病,再也不能陪我共进佳肴,共享快乐了。
人生中遗憾和仇恨就象驻守在你心中阴暗处的老鼠,时不时会在你经营的自豪,幸福.平静的生活 上咬两囗,令你午夜翻转时总有几丝倜伥和不满。而我纵使物质不缺,也经年徘徊在这种精神和感情不得圆满的边缘。
几年后的某一天,在学校后勤处当处长的亲戚,痛心的说起 H 。一个从农村来,每天吃白饭的穷孩子,担心他营养不良。
那种饿的记忆和弟弟的病状也在眼前浮起, 虽然素不相识 ,但好象见到当年的我们自已。
我委托老师和H谈谈 ,想表达对他的支助,H答复"很感谢 , 请帮助比我更需要的人 ,别人有的,我将来一定都有,别人没有的,我也会有。" 並相约未来有能力一定请我吃歺最奢侈的,以庆祝结束那些吃白饭的曰子。並感谢我对他的关心。
H的事,令我失眠,滔滔的恨和一种感情缺失的空虚一波又一波的向我袭来 。
半夜披衣而坐 ,看见一段哲人的话:"人生的最痛,就是你未来的史命"
如响雷炸顶,糊涂啊!糊涂!遭受那么多的苦难,难道价值就是对父亲的恨. 对弟弟的遗憾. 对人生的抱怨吗?倘若如此,有价值吗,虽然积累了一些财富,但感情和精神若缺失,这人间不是白来一场?上苍让我吃尽苦头的价值,是让我更真切体会世人的痛苦,从而帮助他们,当时並不特别富裕的我,迅速捐出第一个助学基金。
H,我的第一个欲帮助之人,虽然拒绝了我的帮助,却帮助我赶走了偷吃我幸福的老鼠,我终于找到我在人间的史命和温暖。
若干年过去了 ,H这个当年贫困的学生现在已经是一间 金融公司的大亨了, 我们终于聚在一起吃了这一歺最奢侈的饭 。
我有的精神和物质的富裕,H已有了,并早己超越我,他有的 ,你有吗?别急,别气馁,只要努力,我们有的,你都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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