椭地有爱

作者: 李冰凌 | 来源:发表于2017-10-27 10:43 被阅读0次

椭地是全家人对一块巴掌大的地的称呼,因形似椭圆形,故取名“椭地”。父亲在椭地里耕作过,我也在椭地里耕作过,椭地于我有深厚的感情。

在我七岁的那年,一个充满阳光的冬天。父亲带着我去垦荒,他干农活时,经常把我带在身边。哪是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凹坑,父亲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平坑,第二件事是将坑的面积拓宽到极点,好形成一块有用的地。父亲一锄接一锄开垦着,理出许多的小石子,他吩咐我把小石子捡到筐里去。我每拾满一筐石子,父亲就端起筐将石子倒掉。大概干了一个星期,地垦出来了,这就是椭地。

春播的季节里,父亲弄来红皮花生种,在我们这一带很少种的。父亲说:新开的椭地就种红皮花生,红皮花生虽然个小,产量少点,但吃起来比大花生香,过年就正好吃得上。播种的时候,父亲挖窝,我丢种。小小年纪的我很纳闷的问父亲:爸,地年年种年年收得着东西,地好大方呀。父亲回答说:人勤地不懒,只要肯耕耘,回报总是有的。这时,椭地给我的印象是美味的召唤,并懂得了人要勤劳的道理。

父亲年复一年的在椭地里耕耘着,在几亩责任田里耕耘着,以维持一家七口人的生计。但在农历1991年1月15曰里,父亲猝然离世,永远的离开了我们,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就埋葬在他生前耕作的椭地头前。这一年我15岁,尝到了人生无常的痛苦。在这个春播里,我和母亲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争执,我认为椭地面积小,去的路又不好走,想弃种。母亲不同意了,她坚持说:咱家的地块大块小的都没有荒过,只要侍弄好了,都是出材的料。其实,我是怕到了椭地,到了父亲的坟前,会引发伤感。但母亲坚持要种,对于庄稼人来说,地大于天,我只好顺从她的意愿。

天刚麻麻亮,母亲叫醒了我,她已经给椭地送了一担草木灰肥,让我趁着墒好,把椭地给种了。我扛着犁,赶着老水牛,向椭地行进,而母亲则跟在后面挑送化肥。一路上我和母亲沉默无语,我总觉得伤感被撩起来了,只是没有言说而已。

到了椭地,我驾好犁,一声哟喝,老水牛便向前奋进,犁掀起的土壤向右翻扑着。握着父亲握过的犁把,上面仿佛还留有他的余温,温暖着少年一颗破碎的心。在这颗破碎的心里,有一个坚定的信念,如父亲般勤劳耕种,定能保一家六口人的温饱。

我甚至没有勇气,去看一眼父亲的坟头,心中的悲痛可想而知。事实上,父亲的坟墓就在地头前,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的我,却认为他还活着,有一天会回来。

刚犁完耙好椭地,妹妹做好了早饭,送到了椭地。趁吃饭的功夫,妹妹牵着牛去饮水和吃草。妹妹和我一样在父亲走后就失学了,与我共同撑起这个摇摇欲坠的家。这次椭地种的还是花生,不同的是母亲挖窝,我摆种子。我小声说:妈,地好大方呀,年年种年年收得着东西。母亲回答说:地养人一辈子,当然是大方的。所以对地不能马虎,要认认真真,才能有好的收获。这时,椭地对我美味的召唤的兴致荡然无存,取代的是绵绵不绝的忧伤。

我更明白,人生就像一块地,快乐是自己去耕种收获的。我像父亲一样,年复一年的在椭地上耕耘,在几亩责任田里耕耘,使一家人免于饥饿之苦。我无时无刻不惊诧于土地神奇的力量,而生出一种敬畏之情。靠着母亲、妹妹和我的辛苦劳作,靠着地的给养的帮助,一家人度过了最困难的时期。

23岁那年,我离开了故土,离开了椭地,去异地谋生。人离乡贱。我常在梦里想起椭地,想起一生勤劳的父亲,想起躬耕的日子,就会潸然泪下。椭地已成为我生命中挥之不去的一个情结,华夏的每一寸土地,对于耕耘者来说,也都有过或这或哪样的情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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