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午后,人行的胡同小巷行人稀少,王龄从县粮所买了一个月该上交的三十斤米抄近路走小胡同。
鹅卵石铺就的小巷沟沟坎坎不好走,王龄手提三十斤米有点吃力,走几步停下换另一只手。
前面走来的是来自同一个镇上的眉儿,她前几天才从女生宿舍搬到了校门口的一个出租房。她看王龄提得费劲,“我帮你一起提回学校吧。”
王龄没有拒绝,自从日记风波以后,眉儿是唯一表示同情和愿意伸出援手的同学。现在眉儿也遭遇到了被同学讥讽嘲笑的寒流。
王龄把米上交给学校食堂换成饭票后也帮眉儿去粮所买米。她俩都属于住在农村的居民户口,每次回家只带点菜和粮票,农村户口的同学每次回家都要背米到学校。
俩人并排走在深深的没有阳光的小巷子里,王龄先开口,“你搬到外面住比住宿舍好吗?”
“起码耳根清静。我害怕回宿舍,害怕听到她们不怀好意的议论和取笑。”眉儿初三复读了一年比王龄大两岁,她明显地比王龄成熟,敢在校外租房子住。
“你帮助闻天同学的事,凤儿为什么要添油加醋地诽谤你?她可是你小学、初中、一直到现在的同学。”王龄跟眉儿、凤儿来自同一个镇的初中,但没有同过班,对凤儿也不是很了解。
“凤儿表面上看着文文静静的,她一直就妒忌我防着我,害怕我超过她。现在高三最重要的阶段她就开始算计我,到处说我跟闻天谈恋爱,好分散我的注意力影响我学习。”眉儿想起那天她亲眼目睹的事实,心里就难受。
那天晚自习时间还没到,课室里有十几个男女同学,眉儿踏进课室的时候只听到凤儿在说:“我亲眼看见她坐在闻天的大腿上搂着他的脖子亲⋯⋯。”
大家看见眉儿进来都忍着不敢大笑,但眉儿还是受不了这样的讥讽,她背起书包离开了课室。
眉儿性格孤僻敏感,她从小就生活在一个破碎的家庭,爸爸原来是县文工团的演员,文革时期被划为右派下放到农村。
贫贱夫妻百事哀。爸爸因为心里不顺天天找茬跟妈妈吵架,甚至打架,有多少次眉儿独自一人徘徊在乡间小道偷偷地伤心痛哭。那时候她就立志,长大了要做一个作家,用自己的笔去控诉那些不负责任自私自利的父母,用自己一颗融融暖意的爱心去融化那些没有温暖渴望温情的人。
闻天是一个聪明而有才气的男生,他来自最偏远贫困的农村,听说家里穷得叮当响,他一年四季都只穿一件白衬衫。南方的冬天虽然不下雪,但北方寒流来袭也会降温到3、4度,闻天还是穿一件单衣,脚上一对拖鞋。
眉儿心地善良,对闻天的处境她能感同深受,她省吃俭用把省下的生活费偷偷地交给闻天,叫他买件毛衣和鞋子。
慢慢地两个人有了交往,本来只是很单纯的同学之情,而且那时候班上谈恋爱明的暗的都有,但是眉儿对闻天的帮助被描得越来越离谱,甚至说眉儿怀孕去医院做了人流。
传播眉儿的绯闻最热心的是凤儿,王龄在宿舍就听见好几次,凤儿一点也不掩饰她的幸灾乐祸。
凤儿与眉儿来自同一个村庄,本应是知根知底的好姐们,却是窝里斗得最欢的两个。
凤儿长得比眉儿漂亮精致,虽然脸上有几粒小雀斑,但是那对丹凤眼和那双修长白嫩的手足够弥补她的不足。从小村人、老师、同学就喜欢拿她俩作比较。
凤儿唯一输给眉儿的是她家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农村,是真正的老农民。农民的身份成了凤儿的耻辱,她努力读书就是要摆脱这个身份。
她的大姐为了能成为城里人嫁给了县城的一个有残疾的裁缝,两口子在小巷里经营一间裁缝店,虽然生活也不宽裕,但比农村还是好多了。
周末凤儿也常去姐姐家帮忙,她越来越厌恶农村,自从上了高中,她很少再回去。
凤儿比王龄只大两岁,在王龄四面楚歌人际关系一团糟的时候,凤儿已经跟她的同桌,县财政局长的女儿成了好姐妹,还经常地出入财政局长的家门。
王龄从来没妒忌过凤儿,也能理解她为了改变命运所做的努力。可是王龄还是在日记中记下了凤儿小家子气的一幕。
一天凤儿从姐姐家带回来一碗梅菜肉饼,平时有好菜大家都是一起吃,这次凤儿悄悄地把肉饼拿到走廊的尽头,夹一点埋在饭里,再快速地把肉饼封存好,不要让大家看见,偏偏又给眼尖的王龄看见了。
于是王龄在日记中感慨: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后来王龄才知道,第一个偷看她的日记的正是凤儿,是她煽风点火让舍长林兵围攻王龄的。
想过幸福的生活是人的本能和权力,可是原生家庭的烙印总是或强或弱地制约着人的思维和习惯,长期养成的习惯就成了一个人的性格,而性格决定了人的命运。
眉儿没考上大学,高中毕业就在县城当了售货员,她资助的男同学上了师范大学,初恋一般是没有结果的,眉儿也不例外。
善于精打细算的凤儿也上了师范大学,可是毕业后,心高气傲的凤儿不愿意回县城当老师,跑到改革开放最前沿的城市打工去了。
她是挣了一些钱,但婚姻很不幸,第一次被骗婚嫁了有妇之夫;四十多岁再婚,第三天就离婚了,传说中的原因是她吝啬得很,不给男方的父母买肉吃。
人,活着,想活好,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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