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汉斯按照以前的惯例开始工作,黑色的长木棍在灰暗的夜色中显得有些沉重,汉斯挨个敲击窗户叫小镇中的住户起床,走到一条小胡同的时候,汉斯看到一个男人从一间房子中不急不慢地走出来,身上沾染的血迹在灰蒙的空气中略显晃眼,出于好奇,汉斯走到那个房子前,褐色的房门虚掩,白色的灯光从门缝中透出来照亮门前的一小片水泥地板,上面还残留着几滴鲜血,在灯光的照映下格外鲜红,汉斯轻声走到门前,趴在门缝仔细听里面的声音,几声微弱的喘息不断传进汉斯的耳朵。
“肯定又死人了。”汉斯在心里想着。然后放下长棍,慢慢推开房门,看到一个女人肚子上插着一把刀躺在白色地板上,鲜血把女人周围的白色地板染成红色,在白炽灯下闪着亮光,女人还未完全死去,微张的嘴巴断断续续地喘息。
“看来以后又可以少叫一家住户了。”说完,汉斯便转身离开。刚走一步,汉斯便感觉到裤腿被什么东西抓住了,汉斯回头看见女人用带血的手掌死死抓着自己的裤腿,同时用一种乞求的目光看着汉斯,嘴里不断向外溢血,像是在说些什么,汉斯蹲下来顺着女人的目光慢慢看向二楼的房间。
“看来你在楼上遗漏了一些东西,想让我帮你取下来是吗?”汉斯对女人说:“可是那又管我什么事呢,反正小镇每天都在死人。”
说完汉斯便起身挣脱开女人的手掌,临转身的时候看见女人的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泪滑入到红色的血泊中。
汉斯出了门继续工作,一边走一边想在那间屋子的楼上到底有什么东西,是钱吗?还是一些对于女人比较重要的东西,汉斯越想脑子越乱,再也无心工作了,蹲在黑暗的角落里开始想:如果真的是钱呢?那样自己就可以得到一笔财富,带着露菊离开这个地方,去一个干净的城市,并且这样露菊就不用再做让自己痛苦的工作了,虽然这样的做法有些不尊重逝者,但是在这个罪恶的小镇中哪有什么尊重,但如果不是宝藏怎么办,是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说机密文件或者是毒品,这样会不会沾染血祸,我可不想死的那么早。
汉斯使劲的挠头,这会儿感觉脑子快要炸了,突然,汉斯起身喃喃道:“反正这会儿没人起床,那个男人也没有看到自己,不是钱的话就当从来没进过那间房子。”
汉斯再次推开房门的时候,女人已经完全死去了,汉斯看着女人的尸体突然有些害怕,顺着楼梯,汉斯来到二楼的唯一一个房间里,汉斯躬着腰小心地推开门,打开灯,然后看到一张一人宽的床上躺着一个小女孩儿,看样子女孩儿还在熟睡中,汉斯看着小女孩儿有些惊讶,在想:这个女人指的不会是这个女孩儿吧,先不管,看看有没有钱再说。
整个屋子里只有一个褐色木柜子,一人高,里面全都是一些小孩儿穿的衣服,唯一一个值钱的东西是一块黑色手表,能让汉斯吃上三顿晚饭。
“真是该死,早知道就不回来了。”汉斯又看向熟睡中的小女孩儿:“至于你就看命吧。”说完,汉斯便急匆匆的下楼跑出了房子消失在灰蒙的胡同尽头。
晚上,汉斯来到小镇的西边,这里是小镇中的平民偶尔来享受的地方,汉斯站在一个房子前,房门因为雨水的常年侵蚀变得有些潮湿,一些地方已经起皮,在房子的墙壁上,写着各种歪曲的文字,诸如贱人、婊子、妓女之类各种难听的字眼,汉斯找了一个地方坐下,看着这件破旧的房子想:“不知道今天有多少男人进进出出,露菊又遭受了多少心理痛苦,在这个小镇中,没有权势以及美貌的女人似乎除了这个工作没有其它选择,总不能去贩毒或者贩卖器官吧,真的希望有一天警察能够把这里的人全都杀死,包括自己,除了露菊。”
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一个驼背的男人才不情愿的被露菊从房间里推了出来,汉斯和露菊都知道,到了晚上,这间破房子只属于他们两个人,昏暗的灯光下,汉斯从身上拿出一张钞票递给露菊:“这是今天的工钱,加上前几天给你的应该够你买件新衣服了。”
“你还没吃饭吧。”露菊接过钱放在柜子里锁起来说:“你的鞋也该换了,对了,汉斯,你相信在小镇中存在光明吗?”
“干嘛问这个。”
“刚才那个男人说想要把我娶回家,让我结束这苦日子,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心的。”
“小镇里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等我有钱了我娶你。”
灶台前,露菊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猛地一颤,然后嘴角咧出一抹笑。
“其实作为一个女人没有孩子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露菊盘腿坐在床上按着汉斯因为工作有些劳累的肩膀。
“什么?孩子?”汉斯突然转头睁大眼睛看着露菊,脑子里突然想到了早上的小女孩儿。
“嗯,是啊,怎么了?”
“哦,没事。”
灯灭了之后,露菊渐渐进入梦乡,汉斯有些辗转难眠,脑海中一直想着早上的小女孩儿,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会被哪个好心邻居发现然后收留吗?一想到这里,汉斯就赶紧打消这个念头,在汉斯的记忆中,小镇上的人都很邪恶,根据抚养自己长大的打更人说,自己是母亲和别人偷情之后偷偷生下来的,然后在一个漆黑的夜晚,被狠心的女人扔在了荒野中,希望自己被条饿狼吃掉或者是突然下场雪把自己冻死,每次想到打更人的这些话,汉斯都会有些生气,但心中更多的是悲伤,自己被恰巧路过那片荒野的打更人带回去,把自己抚养到十岁的时候,那个可恶的打更人就开始让汉斯替他工作,并且还把每天的工钱悉数抢走,开始自己一天的潇洒生活,汉斯记得在十二岁冬天的某一天,天上下了很大的雪,打更人连续几天都没有找过汉斯,而就在那个奇怪的现象出现后的第二天,汉斯在工作的时候恰巧碰见打更人被扒光衣服挂在一个房子前,而在打更人的前面,一个粗犷的男人高声喊道:“这个该死的竟敢勾引我老婆,今天我要让他知道勾引我老婆的下场。”紧接着男人朝打更人的头上开了一枪,汉斯看见脑浆从打更人的脑袋里迸射出来在地上形成小血泊,在早晨阳光的照耀下,让人有些作呕,那时汉斯虽然很痛恨打更人,但是一想到以后在这个小镇中再也没有可以作伴的人了,一滴眼泪还是不经意间流了出来,不过好在后来汉斯遇到了露菊,并深深爱上了她。露菊虽然是个妓女,但却不像小镇中其他妓女那样下贱,露菊有自己的准则,绝对不让未成年的男孩儿碰自己,因为露菊觉得这个小镇已经够邪恶了,自己虽然无法战胜邪恶,但是可以试着去阻挡邪恶蔓延的速度,同时露菊一直都相信在这个小镇中一定有光明存在。
早上六点钟,汉斯按照睡眠习惯从梦中醒来,他穿好衣服拿着那根长木棍出了门,临走前还特意给露菊留了张纸条,让她今天不要开门工作。汉斯来到昨天的那个房子里,轻声开了门,一切都还保持着昨天的模样,似乎没有人进来过,唯一不同的是,女人的血已经流干了,并且尸体发出腐烂前的微臭,汉斯捂着鼻子走上二楼的房间,小女孩儿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在眼角还有干涸的泪痕,嘴唇有些发紫,汉斯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儿,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世,觉得小女孩儿和自己很像,汉斯找到一床红色被单,把昏睡中的小女孩儿裹在里面,抱着下了楼,走到女人身边的时候说:“你现在可以死的安心些了。”
刚走出门,汉斯突然看见有五六个人站在旁边的水泥地上,齐刷刷的看着汉斯和怀里的红色被单。
“糟了,被发现了,不知道会不会惹祸上身。”汉斯在一群目光中感到一丝不安,同时,汉斯发现这些眼神中混杂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有同情、冷漠、憎恶,以及看傻子的目光。
汉斯抱着女孩儿回到露菊住处的时候,露菊刚好在准备早饭。
“快来,给你看样东西。”汉斯把门关上从里面插上门闩,将露菊拉到床边说。
汉斯打开红色被单,露出里面脸色苍白的小女孩儿,露菊惊讶的捂上嘴问:“这个女孩儿你从哪里弄来的,你不会是偷来的吧,你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么大了?”
汉斯把昨天早上的事情告诉露菊后,露菊赶紧把小女孩儿从被单里抱出来,顺便用手指探了探女孩儿的鼻息。
“还好,还活着。”露菊把女孩儿放在床上盖上被子,从柜子里拿出几张纸币递给汉斯说:“你去买些面包之类的东西,总之只要是孩子能吃的就行。”
汉斯出去后,露菊为小女孩儿倒了点热茶慢慢顺进女孩儿的嘴里,同时用手抚摸着女孩儿苍白的脸颊面露痛苦说:“真是可怜,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吧。”
汉斯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些面包和牛奶,露菊把牛奶温热慢慢喂进女孩儿嘴里,然后和汉斯探讨这个女孩儿醒来之后该对她说些什么。
“不如实话告诉她,反正她妈妈已经死了,既然住在这里就应该听从我们的命令。”
“不行!就是因为她妈妈已经死了,所以才要想该怎样说她才不会伤心难过。”露菊把女孩儿的头发拨到耳后说:“那个男人呢?他应该不会杀死她吧?”
“应该是不会的,我回来的时候除了那个女人的邻居之外我没有看到那个男人。”
“希望如此吧,如果那个男人要杀死她的话,我一定会保护她,到时候你要和我一起。”
“嗯···好吧。”
到了下午临近晚上的时候,女孩儿醒了过来,令汉斯和露菊惊讶的是,女孩儿很安静,不哭不闹,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和汉斯露菊进行对视,露菊率先打破尴尬问:“你几岁了?”
“4岁”
“那么你叫什么名字?”
“温佳”
“你妈妈她····嗯····”露菊有些不知道该怎样说,然后看向汉斯希望能得到一些帮助。
“我知道,是他杀死的。”温佳揉了揉眼睛说。
“他是谁?”汉斯抢在露菊前面问。
“我继父,他叫雷傲,职业是吸毒,是她杀死了我妈妈。”温佳眼睛里突然明晃晃的,在昏暗的灯光下慢慢变成液体顺着眼角滑落在枕头上。
露菊心疼地看着小女孩儿,想说一些安慰的话脑子里却被悲伤充斥。
夜色渐渐加深,露菊搂着温佳睡在床上,汉斯躺在炉火旁睡了一晚,很平静,今天晚上什么也没梦到,一直到黑夜褪去,天空变得灰蒙,汉斯起床开始一天的工作,和往常一样,汉斯挨家挨户地敲窗户,路过温佳房子的时候,汉斯在台阶下驻足看着紧闭的房门,过了好一会儿,汉斯摇了摇头才终于离去,刚走出胡同口,一双粗暴的手掌便将汉斯一把拉到了角落里,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站在汉斯面前,刀子在灰暗中闪着寒芒。
“你···你想干什么?”汉斯双手按着后面的水泥地两条腿弯曲惊恐地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男人。
“温佳呢?”男人在汉斯面前比划着刀子恶狠狠地问。
“我··我不知道”汉斯听到温佳的名字心里倏然一紧结巴道。同时心里明白这个男人就是温佳的继父雷傲。
“去你妈的,不把温佳给我老子把你的器官拿去卖了。”雷傲一脚把汉斯的脸踢到墙上,留下一道血色印痕,在灰蒙的夜色中清晰可辨。
“我真不知道,求你放了我吧。”
“看来不挖你一个眼睛你是不会说了。”
雷傲一只手把汉斯的头按在地上,一只手拿着刀子慢慢逼近汉斯紧闭的眼睛。
“我说我说,我告诉你那个女孩儿在什么地方。”汉斯突然睁开眼睛歇斯底里地喊。
“看来就是一把软骨头,本想先挖你个眼睛去换点玩意儿抽。”雷傲把手从汉斯头上拿开收起刀子。
汉斯慢慢站起来然后趁着雷傲不注意一下把雷傲推倒在墙上,紧接着撒腿就跑。后方,传来雷傲暴怒的骂声以及疾速的追跑声。
汉斯回到露菊住处的时候,露菊刚刚起床正在给温佳穿衣服,汉斯大口喘着气关上门告诉露菊刚才发生的一切,然后提议要把温佳还给雷傲。
“你说什么胡话呢?汉斯,把温佳给他之后温佳还能活吗?”露菊把汉斯拉到另一间屋子愠怒道。
“可是不给他我们可能就活不成了,你不知道那个雷傲有多狠。”
“管他有多狠呢,我是绝对不会把温佳给他的,除非是我死了,还有如果那个雷傲要杀我呢?你也会这样吗?”
“当然不会啊,所以我才要你把温佳还给他。”
“根本不可能。”露菊用力把汉斯推到一旁憋红了脸走出房间。
不一会儿门外便响起了恶狠狠的敲门声:“给我开门,快点,不然我把你们全都扔出去喂狼。”
屋内,温佳紧紧抱着露菊带着哭腔低声说:“他来了,是他杀死了我妈妈。”
露菊温柔地拍着温佳的背安慰说:“没事的,没事的,阿姨保护你。”
“怎么办,怎么办。我早就说····”汉斯后面的话被露菊怒气冲冲的眼神压在喉咙里。
“我去开门,大不了一起死。”露菊松开小女孩儿把门打开,看到外面站着雷傲和一个光头男人。
“滚开。”雷傲把露菊推到一旁直接走向温佳。温佳看到雷傲吓得放声大哭。
露菊急忙冲到温佳面前挡住雷傲和光头男人:“你干什么,你们真以为没有人会审判你们吗?”
“什么?审判我?真是可笑,这个小镇警察都不敢进来,没有一个国家愿意管,还审判我,滚开别妨碍老子办事。”
露菊突然把温佳压在身子下面:“除非我死了。”
“滚开。”光头男人一脚跺在露菊身上。
汉斯站在一旁看着光头男人一脚接着一脚落在露菊背上,还时不时地向露菊吐口水,汉斯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就在光头男人拿出一把刀准备刺向露菊的时候,汉斯突然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水果刀捅向光头男人,接着是三秒钟的寂静,光头男人、雷傲、露菊和温佳不可思议地看着汉斯,就像看到一条白肚鱼突然活蹦乱跳了一样。
“我杀了你。”汉斯大吼着把刀从光头男人肚子里抽出来转向捅进雷傲连忙进行防护的手上,水果刀卡在雷傲的左手上,鲜血顺着刀把往下流,整个屋子里充满血腥味,一旁的露菊赶忙捂上温佳的眼睛。
“TM你给老子等着,老子把你们的器官全都挖出来。”说完,雷傲踉跄地跑出房间,在众人习以为常的眼神中消失在拐角。
雷傲盯着躺在地上嘴里不断朝外吐血的光头男人,突然身体像被抽走了骨头般瘫坐在地上:“怎么办,怎么办,他说要杀了我们,该怎么办。”说完,汉斯把头埋进双腿大哭。
“没事的,没事的,还有我和温佳陪着你,不会有事的,我们可以逃走啊。”露菊蹲在地上像个母亲一样拍着汉斯的肩膀。
温佳也走过来用小手为汉斯擦去脸上湿漉漉的泪,递给汉斯一块有些干瘪的面包说:“我知道你早上总是不吃饭,这是我昨晚特意为你留的,露菊阿姨说过,有黑暗的地方一定会有光明。”
汉斯的身体猛地一愣突然紧紧抱着温佳说:“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我还说要把你交给他,真的对不起。”
“妈妈说过,在这里想要活下去一定要坚强。”温佳把汉斯眼角的泪水抹去轻声说。
把光头男人的尸体以及屋内的血腥味处理完之后已经临近晚上,汉斯坐在炉火旁抓着露菊的手心中突然有了一个自己从未有过的大胆想法,并且此时汉斯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充满了力量,而这种力量是自己从未有过的,就像曾经在某个破旧的地方看到一本破旧的书上面写道:在黑暗中寻找光明只会被世人所鄙弃,但创造光明却是件伟大的事情,哪怕是一微星火。
天空中的墨色逐渐加深,小镇开始陷入寂静,汉斯悄悄离开火炉旁吻别了熟睡中的露菊和温佳,关门时的嘎吱声在寂静的小镇中显得格外响亮。
按照记忆深处的模糊路线,汉斯来到雷傲的住处,在黑暗中像是一个侠客般翻进雷傲的房间,接着从兜里拿出一把刀,在月色的照耀下闪着明晃的光亮,汉斯双手紧紧握住刀把对准雷傲的脖颈,全身神经紧紧崩在一起,在寂静中突然响起一声血液喷涌的咕噜声。
汉斯来不及擦掉手上的鲜血急忙跳出窗户消失在黑暗中,在一个拐角处猛然被一双手拉进角落里。露菊对着惊魂未定的汉斯做出嘘声手势,旁边的温佳递给汉斯一支手帕,不一会儿,远处传来几声怒骂。
一个老人步履蹒跚地走到他们身前,温佳用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看着老人。“喂,老婆娘,有没有看到什么人从这里跑过去?”一个男人拿着一把刀站在老人身前恶狠狠地问。
“没有。”老人摇摇头继续捡拾身前的垃圾,待男人走远后老人也朝黑暗中走去。
天空中的墨色渐渐消淡,温佳看着灰蒙的天空说:“黑夜快要过去了。”
露菊抱起温佳看着远处弥散的黑暗:“有黑暗的地方一定有光明的存在。”
“有黑暗的地方一定有光明的存在。”汉斯看着老人离去的方向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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