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病小记（8）贫穷与富有

入院的第二天是星期天，很多部门都不上班了。除了一大早有护士来帮我抽血及量体温外，大部分时间都是闲得发慌的。

不过，因为整个晚上，做了手术那床都必须挂水及输营养液，所以每隔两个小时就有护士走进来换药水并和患者交流，那吵杂的声音扰得我无法入眠。

如此，趁无所事事的时候，我也可以好好补眠。或许是因为我向来睡眠浅，有时候刚刚入睡还是被最里面床那个患者的低声呻吟惊醒。我偶尔往里面看，看见她的肚子一如昨天那班高高隆起。和昨天一样，她依然还靠营养液维持生命，并还在禁食中。

凭着女性的直觉，我能感受到她所承受的痛苦，远远比她的呻吟大得多。就这样不得已的叫唤，明显地已经非常克制了。

迫不得已中，患者去找医生。一会，主刀医生带着科主任及几个护士来到患者床前，依旧在询问："放屁了吗？大便了几次。"

"都没有……"家属的声音细如蚊子叫。

"输了那么多营养液进去，她既没有大便又不能放屁，全部都停滞在肚子里，肯定会痛的。现在唯一就靠灌肠了。"主刀医生非常严肃地说。

家属沉默了一会问："还有其他办法吗？"

"不是我吓唬你们，如果病人仍然不会放屁又没有大便，万不得已还得准备二次手术。"医生皱了一下眉头说。

顿时，家属的脸色都变了，他深吸一口气在喉腔忍了好久，才缓缓地让那口气从鼻腔出来。我看得出来，他是想在妻子面前强装镇静。

这一刻，他的妻子也停止了呻吟，她闭着眼睛，不听使唤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河水从眼睛溢出来。

"那就灌肠吧!"家属显然也看见妻子泪流不止，他一边拿着纸巾帮妻子擦眼泪一边缓慢地说。

接着，医生在小声地叮嘱护士该用多少水帮患者灌肠。护士马上回办公室做灌肠的准备了，而我则被这一切吓傻了。我想，假如我做手术了也要遭受这种折磨，这无异于要我的命。毕竟活了大半辈子的我打针的次数都寥寥无几。

为了消除内心的恐惧，我佯装闭上眼睛不再往患者的床上看。不过，护士来帮患者灌肠的时候，我倒是再也没有听见她因为难受而叫喊。

也不知道是怎样入睡的，醒来的时候，看见患者的丈夫正坐在床沿上发呆，他的妻子则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

去卫生回来经过患者丈夫身边的时候，我忍不住轻声问他："大哥，你爱人做手术几天了？"

"第四天了。"他也轻声回答道。

"这样啊，那挺辛苦哦。"一瞬间我居然有些词不达意。

患者的丈夫低下了头，但他不敢叹气，只是笑了笑说："没办法啊。"

"那你们住院以来交了多少钱了？"我仍然在没话找话。

"到目前为止交了三万九块钱了。"说话间，他又轻轻地帮妻子露出被窝的手放进被窝去。

"医院可真是烧钱的地方哦。"我在感叹道。

他冲我笑了笑说："只要能治好病，花多少钱都无所谓。最让人无奈的是被病魔折腾得一筹莫展……"

怪不得总会听见这样的话，这世界上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

唉，健康的时候，也许会认为经济的困顿是真正的贫穷。可当身体亮起红灯的时候才明白，拥有健康的身体才是最值得庆幸的富有。

治病小记（8）贫穷与富有